宋史笔谈180：狄青平定侬智高起义，为何别人反对他做枢密使？

本号（纪岩松）打算以连载的形式，从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为基础，用通俗语言、清晰逻辑再现北宋100多年政权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笔谈：北宋王朝盛世梦》。此篇为180篇。

广西侬智高起义后，仁宗皇帝赵祯已经打定主意派遣狄青出征。

论争

此时，侬智高占领了宾州（今南宁市宾阳县），并重新进入邕州（今南宁），在那里伐木造船，准备再次顺江夺取广州。

交趾方面则说，愿意派兵数万帮助剿灭侬智高。

正在前方平息叛乱的余靖说，侬智高背叛交趾，他们诚心相助，这是好事！必须允许！我已在在邕州、钦州准备了万人粮草，就等他们来了！

赵祯觉得计策不错，他下诏，赐缗钱二万做助兵费，等平叛结束后再赏缗钱三万！

赵祯

尚未出征的狄青表示反对，他说，不行，什么交趾发兵数万，这是假的！而且借他人之力剿灭内部叛贼，肯定会因此生乱！绝不能答应！否则交趾到时也闹起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道理一讲清楚，赵祯打消了借兵念头。既然任命狄青为统帅，自然听他的。

但前方的余靖不服气。在水洛城之争时，余靖就觉得狄青是个武人，意气用事却还被提拔。这次他等不及了，既然狄青到任后战争肯定不好打，那就先命令广西钤辖陈曙先行出击。

当时邕州东北设有昆仑关（今宾阳县南）、金城驿等关隘，是南下的门户。

十二月初一，被逼出战的陈曙带着八千步兵慢悠悠来到金城驿，然后休息，士兵们就开始了赌博之类的娱乐活动。

余靖

结果侬智高得知消息前来攻击了。

陈曙慌忙派先锋上阵，全军覆没；然后殿直袁用等部下临阵脱逃了。真是一场大败！

狄青听说后大怒。之前官军损兵折将就是因为轻敌，现在还这样！士气不可再泄！他命令，诸将不得妄自与侬智高接战，务必听我统一指挥！

虚实结合平定叛乱

1053年正月初八，狄青会和孙沔、余靖两人所部来到宾州。

他要杀人立威。他说，号令不齐，所以兵败，通知诸将开会！

一大早，诸将会和，狄青一个个点名，然后大喝，陈曙、袁用等32人，全部推出去，斩了！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没见过这么狠的，把孙沔、余靖都看得面面相觑。

余靖起拜道，陈曙犯错，也是我的节制之罪。

狄青立马接道，您是文臣，不受军法处置！

这是一种什么态度？蔑视文人，还是保护余靖？反正其他将领早已吓得两腿发软。

雷霆手段之后，狄青却按兵不动了，只是下令调集十天的粮草，搞得大家都不知怎么回事。

侬智高自然更加难以琢磨出因果来，所以接到探子的回报后，他推断宋军应该会休整一段时间。

狄青要的正是这效果。第二天，他集合队伍，自己率前阵、孙沔率次阵、余靖率后阵全速前进，傍晚抵达昆仑关。休整一晚后，黎明时分，他摆出主帅旗鼓，令诸将环立帐前，等命令出发。

实际呢，他已经微服率领先锋度过昆仑关了，他要求后面的部队先吃饭，吃完有力气了立刻出关到归仁铺列阵。

这把侬智高弄得个措手不及，昆仑关险要等于没用了，只能赶紧出来迎战。

一交锋，宋军的先锋右将孙节战死。侬智高这边马上士气高涨，孙沔等人则大惊失色。

关键时候，还是狄青顶上。他手举白旗指挥蕃落骑兵，从左右两翼冲出，左翼骑兵向右、右翼骑兵攻击左，一会又再换边。

侬智高看得眼花缭乱，没了方寸，只得逃向邕州。沿途被追击了50里，斩了2000余首级，智囊团及部属被杀57人，被生擒500余人。

见大势已去，侬智高在夜间纵火烧城后，逃往大理国。

狄青率兵入城，缴获金帛数万，释放被胁迫者7200人，并将敌人尸体堆在城北展览一番。这时有人报告说，发现一具尸体穿着金龙衣。

诸将想着这应该就是侬智高，又是一件大功，正准备上奏，狄青阻止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侬智高的奸计呢？我宁可当作他跑了，也不要将此上报朝廷来邀功！

不久，侬智高的母亲、弟弟、儿子都被留下打扫战场的余靖抓获；其后，侬智高有说是在大理国被杀死，也有的说他不知所终。

狄青枢密使之路被反对

狄青出马，短时间平叛成功，这让赵祯大感欣慰。他表示，立功将士快快有赏，慢一点都不行！

他迫不及待地找来庞籍分享这份喜悦，他准备罢黜枢密使高若讷，由狄青接任。

他说，庞籍啊，你看，这都是你力荐狄青的功劳啊！现在他立大功了，你看给个什么官职好呢？枢密使、同平章事怎么样？

他没想到，力荐狄青的庞籍居然表示坚决反对！奇怪！

庞籍

其实一点不奇怪。在庞籍、韩琦甚至范仲淹看来，狄青是有才，所以他们一直对他很爱护、很提携，但是这个出身行伍的将领，没什么政治情商和政治操守，为人确实堪忧。水洛城之争实际上他就得罪了多数西北将领，在文臣心中留下来鲁莽行事的印象；韩琦定州整军时，他又一次犯浑。

以前，无论他怎么犯错，怎样糊涂，都有人给他兜着，原谅他或为他说话，比如范仲淹、欧阳修、尹洙、韩琦等等都扮演过这种角色。

但那时他职位低！一旦他达到枢相的高度，谁还能维护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但皇帝是专门为你一个人说话的吗？像范仲淹那样的圣贤之才，都只落下个外放终老的结局，更何况你狄青！

当然这只是庞籍私底下的想法，他摆在台面的理由很光明正大：

当年太祖皇帝时，慕容延钊一举取得荆南、湖南数千里之地，也不过是升官爵、赐金帛，并不任命为枢密使；曹彬平江南、擒李煜，也不给使相之任，只是赐钱二十万贯而已，陛下正是要学习这种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土的做法！

狄青的确值得褒奖，可比起慕容延钊和曹彬之功，他还差得远呢！这就提拔为枢密使、同平章事，位极人臣了，万一今后又有民变或入侵，狄青立了更大的功，那还拿什么官职去赏赐他？

况且，高若讷又没什么过错，为什么要罢黜他？不如让狄青移镇，再加检校官、多赐金帛，足以赏赐平叛之功了！

赵祯听了很不乐意，他辩解道，谏官、御史们可是举报高若讷好多次了，说他举荐的胡恢狂妄无行，还说他出行时开道的前导打死了人，这怎么说是无过？

庞籍一一解释说，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举荐人，只要他不升官就没事，况且高若讷身为大臣，举荐的胡恢又没有升迁，怎能以此为借口解除他枢密使职务？再说另一件事，高若讷自己坐在马上，前导在前面一里多路，不幸打死了人，这不是高若讷的错！而且他还将前导扭送至开封府审讯，他何罪之有？再说，当初台谏官员上言时，陛下可是明察秋毫，赦免了高若讷，如今又来追究责任，不大合适吧？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搞得皇帝都无言以对。

赵祯

参知政事梁适上前解围道，贝州之变，文彦博只是收复了一座城池，回来就当了宰相；侬智高可是祸乱两广，狄青平叛了，以此当枢密使，何足道哉！

庞籍继续争执说：

贝州之赏，当时就有人说赏赐太过了，只是文彦博本来就是参知政事，宰相有缺他就可以递补，何况有功！再说，文臣做帝国宰相，出入无常，被罢、被外放都习惯了，而武臣为枢密使，如无大罪，不能罢黜！我反对狄青任枢密使，不只是爱惜帝国官职名器，更是想保全狄青的功名！狄青起于行伍，提拔过快，就是任枢密副使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他立了大功，别人才不再议论，如果又任命他为枢密使，汹汹议论又会出现，狄青哪还有退路！

就这样争了几天，赵祯只好放弃了最初的念头，他说，那朕想赐狄青的儿子做官，如何？

庞籍这就同意了，他说，昔日卫青有功，四子都封侯，有这前世之例，封狄青之子为官无伤大雅！

于是，赵祯将狄青复任命为枢密副使、宣徽南院使、护国节度使，将他儿子都给予任职。

四月，狄青还朝，赵祯依旧在垂拱殿置酒，为他庆功。

这庆功酒狄青喝得很郁闷，他已经得知庞籍坏了自己的好事，而梁适倒对自己挺好！

梁适很快就派人来找狄青了，告诉他说，我支持你当枢密使！

他不光是口头上支持，他还秘密上奏皇帝，说，狄青功大赏薄，无法产生激励效应。

他还派人找到曾跟狄青一起平叛的宦官——入内押班石全彬，跟他说，狄青和孙沔的赏赐太少了，你在宫中要自己找机会说，外边有我帮忙呢！

看似匪夷所思，狄青的老上级庞籍阻止他升官，素无交集的梁适帮他升官。其实很好理解，庞籍的阻止是对狄青的保全，所以阻止也是一种爱护；梁适的帮忙有自己的利益考虑，所以帮忙也是一种利用。

对狄青来讲，蛋糕也可能会有毒。别以为梁适如此看得起狄青，他只是为自己铺路。要知道，当时高若讷作为枢密使，一旦宰相有缺，只能是高若讷递补，没有梁适的份！但狄青就不一样了，做了枢密使就到顶了，那宰相之位迟早轮得到他梁适！所以，不帮狄青帮谁？

在他的一番运作之下，赵祯天天听到的就是赏赐狄青太少的话。越听，皇帝就越觉得不能言而无信，不能轻易被人左右。

于是，一天两府大臣都在的时候，赵祯突然声色俱厉地对庞籍说，平南之功，前面赏赐太薄，现在任命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石全彬先给观察使的俸禄，过一年再正式任命观察使！高若讷罢枢密使、官职升一级、做经筵学士！召张尧佐归宣徽院！

赵祯

庞籍冷不丁听到这些安排，不由得愕然。狄青、高若讷的事情又有变卦？还把外戚张尧佐重新召回宣徽院？而且皇帝突然间强硬了很多。

他一时难以消化这么多内容，他答道，容臣等回到中书商议，明日再奏。

赵祯可不中这缓兵之计，他说，别回去商议了，就在殿门这讨论吧，朕坐在这，专门等你们的结果！

庞籍等人只好出去商议，走个形式，回来上奏说，没问题，就按圣旨办。

赵祯这才脸色缓和。之后下诏：高若讷罢枢密使，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枢密副使，张尧佐归宣徽院供职。

不久后，曾经反对狄青任枢密副使、反对张尧佐任职的御史中丞王举正，曾经反对狄青任枢密使的宰相庞籍都因事被罢现职。

或许侬智高兵败身死、梁适计谋得逞，正是这个盛世时代隐忧的注脚吧。

多谢欣赏。读完此篇，如仍感兴趣，敬请关注本号（纪岩松），后续连载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