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载淫荒恶贯盈，到头一死国随倾

唯汉主刘聪骄淫荒虐，不修政事，朝廷内外，无复纲纪，佞人日进，货赂公行，后宫赏赐，动至千万。刘聪次子大将军刘敷，屡次泣谏，刘聪大怒道：“尔欲乃公速死么？朝朝暮暮，生来哭人。”刘敷积忧病死。河东大蝗，犬豕相交，东宫四门，无故自坏，内史女人化为丈夫，灾异不绝，刘聪毫不戒惧。已而，刘聪所居螽斯百则堂，猝遭火灾，焚死刘聪子孙二十余人，刘聪自投床下，哀塞气绝，良久乃苏。但事过又忘，淫昏如故。中常侍王沈有一养女，年方十四，娇小玲珑，为刘聪所爱，拟立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等，上书谏阻，略云：臣闻皇者之立后也，将以上配乾坤之性，象二仪敷育之义，生承宗庙，母临天下，亡配后土，执馈皇姑，必择世德名宗，幽娴令淑，乃符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是故周文造周，姒氏以兴，关雎之化洽，则百世之祚永。孝成任心纵欲，以婢为后，使皇统亡绝，社稷沦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汉之祸，又如此矣。从麟嘉以来，乱淫于色，纵沈之女弟，刑余小丑，犹不可侍琼寝，污清庙，况其家婢耶？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何异象榱玉箦，而对腐木朽槛哉？臣恐无福于国家，反有害于宫寝也。明知冒渎，不敢不陈，谨昧死上闻！

刘聪览毕大怒，即令中常侍宣怀，传语太子刘粲道：“王鉴等小子，慢侮国家，狂言嫚语，无复君臣上下礼节，速即加刑。”刘粲一奉命，便饬兵吏收捕王鉴等，牵往市曹。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至殿门意欲入谏，王沈密嘱司阍，不许入内。王沈却自赴市曹监刑，用杖叩王鉴等道：“庸奴！庸奴！尚能逞刁么？乃公养女为后，干汝甚事？”王鉴瞋目叱王沈道：“竖子！以竖子对庸奴，恰是绝对。使皇汉灭亡即由汝等鼠辈，与靳准一人。我死后，当诣先帝前诉汝，活捉汝等至地下。”崔懿之亦厉声道：“靳准枭声獍形，必为国患，汝等为国蠹贼，党同枭獍，今日食人，他日人亦食汝，看汝能活到几时？”王沈且怒且惭，立使刑吏加刃，刀光起处，首皆落地，时人都为呼冤。

中常侍宣怀也觅得一个丽姝，作为养女，献入汉宫。刘聪多多益善，一视同仁，复立她为中皇后。这八九个年少娇娃，轮流供御，再加后庭粉黛，不下千百，任令刘聪随意选召，日夕淫嬲，就使铜头铁骨，也为所熔，何况是血肉身躯呢？刘聪渐觉不支，奄卧光极殿寝室中，常闻鬼哭，更迁至建始殿中，鬼哭如故。刘聪少子东平王刘约已经夭逝，一日，刘聪适昼寝，并未睡熟，蓦见帐外有一人影，举目审视，不是别人，正是东平王刘约，禁不住大声呼异，声浪一传，那人影复杳然不见。这是刘聪淫欲过度，目光昏乱，并非真正见鬼。刘聪越加惊疑，便召太子刘粲入室，握手叮咛道：“我寝疾缠绵，见闻多怪，今又见刘约来此，想是我命该终，此儿特来迎我呢。人死果有神灵，我亦何必怕死。但现今世难未平，汝不必拘守谅闇古制，朝死夕殓，旬日出葬便了。”刘粲含糊答应。刘聪又命刘粲颁发诏令，征刘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并录尚书事，夹辅朝政，二人皆奉表固辞。刘粲复入白，刘聪乃改令刘景为太宰，刘骥为大司马，刘顗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过了数日，刘聪病加剧，满身呼痛，等到气竭声嘶，两目一翻，呜呼死了。刘聪共计在位九年，太子刘粲嗣为汉主，依刘聪遗命，旬日即葬，追谥刘聪为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话说刘粲为刘聪长子，少时却也聪隽，具文武才。自从得为宰相后，威福自专，远忠贤，近奸佞，任情严刻，拒谏饰非；好兴宫室，罗列妾媵，相国府仿佛紫宫。及继承大位，毫无戚容。刘聪皇后靳月华得尊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宣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这四位皇后俱在妙年，未满二十，面庞儿均皆齐整，模样儿又皆轻狂，此次刘聪已死，眼见得四位嫠妇，不耐守孀，好在嗣主刘粲能体心贴意，善代父劳，一身周旋四后，夜以继日，挨次烝淫，妇人家水性杨花，乐得屈尊就卑，共图欢乐。刘聪只烝一单后。刘粲能烝及四人，确是跨灶。但刘粲已有妻孥，未免多嘴，刘粲乃立妻靳氏为皇后，想又是靳准家儿。立子刘元公为太子，大赦境内，改年汉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