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北约正在为是否让乌克兰加入而苦恼

近日，《经济学人》网站刊发文章，讨论了北约成员国在乌克兰入盟问题上的立场分歧和现阶段美国的政策。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在乌克兰加入北约问题上，拜登总统在6月给出了直言不讳的表态："我不会让它变得更容易。尽管乌克兰与俄罗斯进行了大胆的斗争，但该国仍需证明自己是否符合北约其他国家的所有标准。“ 他坚持认为，加入该联盟 "不是自动的"。

因此，美国发现自己在其创立并长期主导的跨大西洋联盟中异常孤独。它是乌克兰不可或缺的支持者，提供了绝大部分的军事援助。然而，它现在是最不愿意接纳乌克兰加入北约的盟友。

在维尔纽斯的联盟峰会召开之前，北约成员决心保持团结。他们将通过两个平行的进程来寻求共识。其一是达成辞令上的妥协，表明乌克兰正在向北约成员资格靠近——但不承诺迅速加入。第二个则是关于持久的双边和多边安全承诺网络，以加强对支持乌克兰的承诺，"只要它需要"。这个提议并不符合北约第5条规定的集体防御，该条规定认为对一个盟友的攻击就是对所有盟友的攻击。相反，其目的将是使乌克兰能够在现在和将来保护自己。

西方正在努力驱散过去两次失败的幽灵，即1994年在布达佩斯和2008年在布加勒斯特的失败。在布达佩斯，美国、英国和俄罗斯在一份备忘录中向乌克兰提供了 "安全保证"，因为乌克兰同意将苏联的核武器从其领土上撤走。事实证明这些保证是空洞的。

2008年，美国是北约扩员的倡导者，推动乌克兰加入 "成员行动计划"，这是全面加入北约的序幕。法国和德国抵制，担心与俄罗斯对立。北约尴尬地承诺，乌克兰和格鲁吉亚 "将成为北约成员"，但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兑现这一承诺。今天，双方的角色发生了逆转。法国希望有一条明确的 "加入之路"，而美国则抵制作出坚定的承诺。(德国自始至终都很不情愿，2008年躲在法国后面，现在躲在美国后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前美国驻北约大使伊沃·达尔德说，因为在2008年，北约和俄罗斯之间发生战争的想法似乎是 "荒谬的"；今天则不然。他认为，如果第5条是有意义的，那么承认乌克兰就相当于北约承诺在其身边作战。拜登一直在回避这一点，他担心核升级甚至第三次世界大战。这些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尤其是考虑到俄罗斯的威胁以及其在白俄罗斯部署战术核武器的决定。

布加勒斯特的失败激怒了俄罗斯，但却没有给北约的渴望者带来安全感，进而为俄罗斯在2008年攻击格鲁吉亚，以及在2014年和2022年攻击乌克兰铺平了道路。另一位前北约大使库尔特·沃尔克则指出，这些年来，"灰色地带上俄罗斯一路绿灯"。法国的观点是，西方决不能再不履行其安全承诺了。美国的观点则是，它决不能再次作出它不打算兑现的承诺。鉴于拜登的连任竞选已经开始，他可能会在对欧洲作出更深的承诺时退缩。然而，他不能以乌克兰处于战争状态为由对其说不；这将给俄罗斯以否决权和继续战斗的动力。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提出的一个妥协方案是让乌克兰跳过路线图，就像芬兰在4月加入时那样。跳过路线图将为乌克兰提供一种在推进的感觉，但同时又不承诺很快就能加入。官员们说，尽管拜登先生说得很严厉，但美国还是对这个想法持开放态度。

其他人则希望北约能走得更远。斯托尔滕贝格的前任拉斯穆森认为，在明年纪念北约成立75周年的华盛顿峰会上，北约应该发出信号，对邀请乌克兰加入持开放态度。库尔特·沃尔克认为，努力加快乌克兰的入约进程 "将缩短这场战争并防止下一场战争"，向俄罗斯释放它无法获胜的信息。

在白宫，大人物们认为这都是语义层面的吹毛求疵。他们说，实际上，没有盟友会在乌克兰处于战争状态时推动它加入。因此，最好把重点放在如何帮助乌克兰自卫上，这不是作为加入的替代方案，而是作为加入的一个步骤。如果乌克兰的反攻依然进展不大，那么对持续支持的需求可能会变得更加重要。俄罗斯似乎打算打一场持久战。普京可能在等待2025年，希望特朗普或者至少是一个特朗普主义的共和党人重返白宫，能够扰乱对乌克兰的支持。

在许多方面，西方将在未来几年内提供更多相同的、更系统的东西：武器、情报、培训、资金等等。新的承诺将由双边和集体作出——也许是由七国集团作出，但更可能是由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组成的 "四国 "，而不是由北约作出。一些欧洲官员说，一揽子计划的不同方面——例如，加强乌克兰的空海防能力——可能由不同国家根据其能力和风险偏好来主导，例如，派遣人员在乌克兰训练部队。这些承诺可能会在维尔纽斯峰会前签署。

措辞的选择非常重要。乌克兰拒绝更多1994年布达佩斯那样的“安全保证”（assurances）是可以理解的。相反，它想要的是能在未来几十年帮助确保其军队能够保卫国家的“担保”（“guarantees”），正如拉斯穆森和乌克兰总办主任叶尔马克提出的 "基辅安全协定"所规定的那样。他们的文件还设想保证人使用 "其国家和集体力量的所有要素 "来应对乌克兰遭受的任何攻击。这就为乌克兰的朋友比以往更直接地进行干预留下了可能性。

这可能解释了为什么美国人不喜欢“担保”（“guarantees”）。相反，曾在民主党和共和党政府时期在白宫工作的埃里克·恰拉梅拉在最近为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撰写的报告中提出了 "安排 "和 "承诺 "等更为中性的词汇。他的五点计划旨在使“基辅安全协定“更具约束力，尤其是通过 "强有力的政治和法律编纂"，为该体系提供“防特朗普”保护。它还呼吁建立可预测的军事供应、会谈和数据共享机制，以及与乌克兰加入欧盟的进程和战后重建规划的联系。

有人担心，一个大的国际承诺可能会给共和党总统提供一个机会，打破拜登时代的政策，就像特朗普对伊核问题《联合全面行动计划》所做的那样。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会是否会将多年承诺立法，以便不仅抵制"美国优先"的孤立主义，而且抵制国会每年拨款的变化无常。

以色列表明，当历届政府选择支持其他国家时，美国可以持续提供支持。然而，对乌克兰来说，以色列的案例并不完美。以色列是中东地区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是唯一拥有核武器的国家。乌克兰面临着一个更大、更富有的敌人，而且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核武库。告诉乌克兰要自食其力，可能会促使它寻求核武器。而加强其军队以便能够威慑俄罗斯，可能代价极高。美国每年给以色列提供38亿美元；而它每年在乌克兰身上花费数百亿美元。

尽管承诺 "在需要的时候 "援助乌克兰，但西方对如何或何时结束战争仍然没有什么概念。一些人希望，在乌克兰战场上取得成功后，可以采取外交手段。更有可能的是一个 "边打边谈 "的过程。和平代表团正在成倍增加。来自巴西、中国和非洲国家的特使最近穿梭于基辅和莫斯科之间。乌克兰说，只有当俄罗斯军队离开其整个领土，包括克里米亚，才能开始谈判。俄罗斯反驳说，乌克兰必须首先接受 "新的现实"：它控制了近五分之一的乌克兰土地。

欢迎和平缔造者

美国曾经对外界人士和他们要求立即停火的呼吁不屑一顾。总的来说，美国现在认为他们的参与加强了乌克兰的实力，孤立了俄罗斯。这是因为许多人对《联合国宪章》的重视，该宪章禁止使用武力夺取另一个国家的土地。一场国际 "和平峰会 "可能很快就会举行，可能在巴黎。它将不包括俄罗斯，欧洲官员希望巴西、中国、印度和全球南方的其他国家能够出席。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说，在他最近访问东方大国期间，他和该国领导人“谈了很多”关于乌克兰危机和东方大国在结束战争中可以发挥的 "积极作用"。

至于战斗，乌克兰认为和平的最佳保障是取得军事胜利，迫使俄罗斯军队离开乌克兰，最好是让该国领导人下台。鉴于担心这可能促使该国领导人使用核武器，美国是否支持这些目标？现在，这种分歧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乌克兰似乎并没有接近一个惊人的胜利。但乌克兰可能会发现以色列早就知道的事情：美国既可以是一个盟友，也可以是一个限制因素，尤其是在利益出现分歧时。

最终，西方支持乌克兰的承诺 "只要它需要 "可能只意味着 "只要它不导致核升级"或者 "只要没有合理的外交解决方案"。如果以及当战斗停止时，美国可能不得不重新考虑乌克兰加入北约的问题。乌克兰取得的成就可能会超过任何人的预期，但可能仍然无法实现乌克兰希望收复全部领土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正如西德在1955年加入时一样，北约第5条将只涵盖政府控制的领土。

这样一来，乌克兰实际上就放弃了用武力夺回失去的领土。成员资格可能提供了一种方法，以弥补乌克兰的要求与它在战斗中能够实现的目标或西方准备提供的资金之间的差距。一些人认为，乌克兰正在变得如此强大，以至于将其置于北约内部比外部更安全。加入北约最终可能是巩固休战协议和防止冲突再起的最佳途径。俄罗斯的所有军事行动，都没有攻击过北约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