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继母回了儿子家，腊月二十七我去接她，她攥着我的手笑了

我叫王晓东，母亲48岁就走了，那一年我爸刚49，还没退休。

我妈去世前病了好几年，都是我爸照顾她，他俩年轻的时候没少吵架，我妈病了以后感情反而好多了。

我妈走了两年后有人劝我爸再找，可他一直不同意，他说他马上就要退休，正好给我带带孩子。

就这样，我爸一个人过了十年，我儿子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没和我们住在一起，每天一大早，我爸就买好了早点拎进门，有时候我还没睡醒，他已经领着我儿子出去溜达了。

儿子和爷爷特别亲，爷俩天天混在一起，晚上儿子都舍不得让爷爷走，非要跟着他回家。

一直到儿子读了小学，功课越来越忙，小伙伴们也多了，周末周日，儿子再也不缠着爷爷了。

我和媳妇也忙，一天天也不着家，去看我爸的时间少的可怜。

有一天，我爸很局促的进了门，好像犯错的孩子，一脸不安。

支吾半晌后，他说他想娶个老伴。

我当时一愣，我爸已经60了，为啥又起了再婚的念头？

“老张半夜犯病，躺到第二天中午才发现，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彻底瘫痪了，爸不怕死，可我不想和他一样，躺着拖累你们，儿子，你们有自己的日子，我也想……”

见我不吭声，我爸低下了头，声音低沉，“你要同意我就相看，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我沉默了一会，“爸你再找我不反对，可百年后……”

我爸眼睛一亮，“你放心，百年后我肯定和你妈合葬，这必须讲在前头。”

就这样，我爸再婚了。王姨53岁，比我爸小了整整七岁，她也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家，儿子在县城上班，离我家一个多小时车程。

王姨没退休金，但她一直在学校食堂上班，也攒了点养老的钱。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儿子，我能理解我爸的想法，可看见另一个女人住进我妈的屋，多多少少，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我没和她发生过矛盾，可我也不乐意搭理她，除了进屋喊句姨，我几乎不和她说话。

那一年我母亲的祭日，我和我爸去陵园扫墓，回到家后王姨做了一桌子饭，我吃了一碗后去厨房里盛，却发现她自个端着个盘子站着吃。

本来我没想理她。

可她系着围裙，头发花白的背影看着和我妈特别的像。

我一时心软就问了她一句为啥不出去吃。

她呆愣了一下，略带紧张，“我还得收拾，你们父子俩吃吧，不用管我。”

她略带卑微的模样，让我莫名有点烦躁。

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她正用毛巾缓缓擦拭着台面，胳膊微微颤抖。

后来我爸告诉我，那是我第一次和颜悦色和她说话。

她很感动，一直以来我一直拿她当个外人，她说她也明白亲生母亲谁都无法替代。

她不图我像对待亲妈一样待她，只要不讨厌她就行。

老爸和我念叨的时候，也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口气甚至有点讨好。

那一刻，我的心，酸涩难耐，曾经的一家之主竟沦落到要看亲生儿子的脸色说话。

我真是太不孝了！

我爸不过找了一个老伴而已，人老了孩子们又忙，他也需要陪伴需要情感慰藉。

他时时刻刻为我着想，生怕伤害我，可是我呢，从来没有站在老人角度，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

真的太不应该了。

自从想通了，我对她的怨气就消了，虽说不可能像和我亲妈那样亲密无间，最起码也算和和气气。

她对我爸真的不错，对我和儿子也很关心。

我爸喜欢吃的，我和儿子喜欢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一家人的生日她都标注在了日历上。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爸，照顾着我们这个家。

她一直坚持和我爸各花各的，从不要我爸给她买东西，也不过问我爸给我儿子花钱，她说，就应该谁的孩子谁负责，她嫁给我爸单纯就是因为我爸人品好。

说实话我对她虽然客气了很多，但我多少还是有点隔阂，毕竟她没有退休金，总归还是依靠我爸生活。

可后来发生了几件事，却让我惭愧不已。

先是我媳妇意外怀孕，虽然开放二胎后我俩一直想再要一个，可始终怀不上，等我俩都要绝望了，孩子却忽然来了。

我媳妇的反应比第一胎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经常吐的胆汁都出来了，只能躺着，啥都干不了，虚弱的不行。

媳妇请假安胎，可我也不能天天不上班吧！

我正愁的慌，她忽然来了。

“你安心工作，我照顾她。”她进屋就推开了窗户，麻利的收拾起了屋子。

“孕妇更需要新鲜的空气，现在不冷了，没必要一直关着窗户。”

“你不去上班行吗？”我忍不住问。

“我和人倒班了，没事。”她一边收拾一边看着我笑，“我以后早上过来，给她煮饭，下午再去上班。”

早班五个小时，晚班六个小时，本来她都是倒换着上，可为了我媳妇，她整整上了八个月晚班。

我媳妇对她越来越亲昵，越来越依赖，到最后热乎的比她自个亲妈都亲。

说实话，我也早就感动了，我媳妇一口一个妈的喊，可我却张不开嘴。

我媳妇生产那天，她比我还紧张，我媳妇剖腹产，她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转圈儿，眼圈儿也一直红着。

我让她坐着等，可她根本坐不下，一直伸着脖子往里边看。

直到医生把闺女抱出来说母女平安，我还没激动，她先捂着嘴哭了。

“你媳妇都这岁数了，还挨了一刀，遭了这么大的罪，往后你可不兴再闹脾气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控制一下对身子骨也好。”

她抹着泪和我唠叨的样子，和我亲妈一模一样，那一刻，我彻底憋不住了。

“都听你的，妈，以后我再不闹脾气了！”

她哆嗦了一下，傻愣愣的看着我。

“小东，你……你喊我妈？”

“妈！”

我含着眼泪又喊了一声。

“哎！好，好孩子！”

她含着眼泪笑了。我也傻乎乎跟着她笑。

我爸却扭过头抹了把眼泪！

我闺女出了满月就跟着她，白天晚上都离不开。

一直到上了幼儿园还是跟奶奶亲。

后来孩子上了小学，我爷又卧床了。

老爷子九十多，家里雇了保姆，五个孩子轮着过来陪夜。

她说我爸血压高，睡不好觉不行，轮到我爸的时候她就替他去。

后来我爷病的严重了她就把工作辞了，一心一意帮我爸伺候爷爷。

爷爷有点糊涂，大姑都不认识，拉着她的手喊我妈的名字。

她脆生生的应，哄得我爷眉开眼笑。

她不工作了没收入了，我爸就每个月给她三千当生活费。

她亲儿子每个月给她一千，我每个月也给她一千，一开始她死活不要，后来我爸硬让她拿了。

“儿子的心意，都拿着吧，应该的。”

她红着眼，攥着钱笑，“行，我替他们攒着。”

在她的精心护理下老爷子躺了三年多没长过一个褥疮，身上屋子里都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

我爷去世前，吵着要吃小馄饨，当时都很晚了，根本没卖馄饨皮的，我爸说明天在包，她不依，揉了面剁了馅，十一点半的时候送到了我爷的嘴边。

我爷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吃完了她去刷碗，我爷忽然拽着我爸的手，“这个比小东他妈能干，爸本来最操心你，现在不愁了，你受不了屈。”

我爸愣了，老爷子不是糊涂不认识人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啥忽然就明白了……我看见你娘了。”

爷爷看着窗户外头的月亮。

一双眼，炯炯有神。

我爸哭了，她也哭了。

老人这是回光返照！据说人死之前都能看见过世的亲人。

无论多舍不得走，都有离开的那一天。

我爷走了，她却大病了一场。

她自小父母走的早，结婚后公婆也不待见，她说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父亲的关爱，我爷虽然糊涂了，总把她喊成我妈。

可她说老爷子其实知道她是谁，他看着我笑，眼睛里有我的模样，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明白的。

他认我这个媳妇。

自从见了她对我爷的尽心尽力，我家所有的亲戚都认可了她。

逢年过节我们都走动，一开始每年除夕她儿子都会带着媳妇孩子回来过年，后来，她说让我们轮换着，媳妇的爸妈岁数也大了，不能身边没人。

我们就一家一次的轮着。

初四几家人再来一次大聚会。

她儿子比我小八岁，一口一个大哥的喊着我，大事小情都找我商量，我俩处的和亲兄弟没啥区别。

邻居们见了都竖着大拇哥夸。

真是倆好并一好，看看人家这日子过得，比亲生儿子的都亲！

我一梗脖子：“我们本来就是亲生的！你们呀，就羡慕嫉妒恨吧！”

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也没有那么多曲折离奇，可就是这平平常常的日子，汇聚成每个人充实平凡的一生。

人与人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虚情假意，你对她真心，她一定也能返还你真情。

要相信世间美好，虽然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去的那么快。

时间永远停不下脚，不管你是幸福还是忧愁。

它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巨人，一路前行，永不回头。

我们一家人幸幸福福的生活了十几年，口罩三年，我爸几次病危，靠着她精心看护都闯了过来。

本来开春都能下地出门了，我还和兄弟商量着今年就去海南过春节。

那边暖和，风景也好。

俩老人去过一次回来一直念叨。

弟弟也说好，到时候咱们把双方父母全带上，咱们包个团，一家人幸幸福福的过个春节。

这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我爸和我妈乐得合不拢嘴，还没过六月份老两口就开始琢磨着带啥东西过去了。

谁都没想到，我爸走的那样突然。

头一天一家人还在一块兴高采烈的吃饭闲话，晚上看着看着电视人一下子就不行了。

幸好我那天在家，出事后一分钟没耽搁就叫了救护车。

我爸还是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从他犯病到离开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也没受啥罪。

我们全家一个不落都在身边。

以前四个能凑一块真不容易，可那一天，鬼使神差的都过来了。

我爸最疼的大孙子大孙女都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医生宣布人已经走了，我爸的脸还是红润的，没什么痛苦，好像睡着了一样。

“挺好，不遭罪，都八十多的人了。”

我妈抹了把眼泪，给我爸穿衣服，系扣子。

她的手一直抖，脸色却出奇的平静。

“到了那边啊，就别惦记我了，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去处。咱俩能过这二十年啊，我知足！”

按照提前约好的，我爸和我亲妈合葬了。她并无半分不快，她说，落叶归根，各人都有各人的去处。

能遇到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已经足够了，人必须要知足不能太贪心。

她站在我爸的坟上念叨了几句话就走了。

她说她想的明白，让我们别担心，都这个岁数了，没什么想不开的。

她没怎么哭，也看不出多伤心，可我看见她死死攥着我爸生前最喜欢的口风琴。

攥得那么紧。

我爸百天后，弟就把继母接走了，他说换个环境，以免老太太触景伤情。

继母走后我在桌子上看见了房本和存折。

有我爸的名字，也有继母的名字。

弟说我爸的分文没动，我妈的也留下了一半，这些年我给她的零花钱她都攒着呢，钱是留给俩孩子的，让我务必收好。

我仔细查看过，她的东西几乎都拿走了，我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我爸走了，这个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以后打算跟着自己儿子养老了！

当场我就哭了，已经二十年了我不相信她能舍的下我们这个家，还有俩孩子。

我媳妇知道后也和我翻脸了，逼着我立马把她接回来！

她说，要是我不接，她就带着俩孩子一起走不和我过了。

我第一次当着俩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真丢人啊，可我真心忍不住。

“她也是我妈，我肯定要接，不过不是现在，触景伤情，让她离开缓缓也好……”

迎着媳妇杀死人的眼神说出我的想法，媳妇终于笑了。

“这主意好！就这么说定了！钱，咱们全包！”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中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带着孩子去看她。

她一直是那句老话，不是不回是怕伤心，你们过得好就行，你弟孝顺的很，别挂念我，我有钱，你俩孩子，别每次来都给钱，我又花不着。

终于熬到了腊月二十七，我和媳妇拎着大包小包，租了一辆大面包，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奔弟弟的家。

老太太看见我的一瞬间都傻眼了，这是干啥呐，怎么这么多人啊！

“老嫂子，我们都过来陪你过年！高兴不！”

我老丈人丈母娘兴高采烈的开口。

这些年，大伙年年碰面，处的都特别好。

“你俩也来了？这是……要在这边过年？”

我妈的眼神看起来有点懵，这一屋人和东西把老太太整得蒙圈了！

“妈，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啊，今年都去三亚过年，机票，酒店，饭店我都预定好了，弟啊，你赶紧去接你丈人丈母娘，所有人一起去！”

“哎呦喂，那得花多少钱啊，不行不行，忒贵了，可不能这么花钱！”

我妈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可她最终也没扛不住大伙儿的热情，苦笑着上了车。

欢声笑语的路途中，我妈释然了，她也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场景，马上就要过年了，大街上到处洋溢着新春佳节的喜悦。

所有人的脸都充满了快乐。

最终，我妈兜里揣着我爸的口风琴，兴高采烈的上了飞机。

大晴天，蓝天白云都踩在脚底下。

大伙闹腾了一路都累得睡着了。睡了一觉后我睁开眼。

我妈正瞅着玻璃外面发呆。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

我问她咋了不舒服赶紧告诉我，她攥着我的手，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笑了。

儿啊，我刚才看见你爸了，他就站在云彩上，看着我笑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