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英的春天

本文转自：嘉兴日报

■吴顺荣

踏青途中，一片紫云英花把我惊住了。

暖阳初照，春风恣意。紫云英花东一团、西一片，跨过沟渠、越过阡陌，欣然怒放、争奇斗艳，成为季节的主调。我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田塍上，随手撷取一朵紫云英花，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一股久违了的亲切感。

紫云英是乡间春天里最美的花朵。从我懂事起，就特别喜爱，我曾用一首小诗赞美过她：春光明媚四月天，绮丽花伞散满田。平生虽是一蓬草，随风起舞百般妍。

因为开放时像一朵朵小小的荷花，所以家乡一带习惯直呼其为花草或荷花头。家乡种植紫云英始于什么年代，我无从考证，只知道紫云英花比蒲公英花还小，但色泽鲜艳，有紫红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花期一到，像无数把小花伞密匝匝地散布在广袤的田野，与那绿油油的麦苗、金灿灿的油菜花组成一幅绝妙的江南春色图。在风和日丽的春日，当你赤足走在田埂上，望着这迷人的景色，脚底痒痒的，总有一股醉兮兮的感觉。

在家乡，和紫云英差不多一起开的桃花、油菜花虽然也很美，但不是孩子们可以随便“亲近”的。桃花红艳艳开满一树，却像欲出嫁的姑娘，不能轻易去触摸；油菜花未开之前，倒还可以有选择地打些菜薹，一旦那黄澄澄金灿灿的花一开，也不能随便去采摘，因为它结出来的籽是用来榨菜油的。但紫云英的花朵不仅可以随便采摘，就算在上面打几个滚也不要紧。今天把它压倒了一大片，明天又全都一骨碌爬了起来。所以，我们这些小调皮鬼最喜欢到紫云英田里去玩，把随手采撷的紫云英花，一朵挨一朵分别架在一根根线上，做成花球，挂在胸前。我们在花草田里摔跤、打滚……玩累了，就静静地躺在凉丝丝的花丛中，晒着暖暖的太阳，望着蓝蓝的天空，闻着周围淡淡的花香。任蜜蜂在身边嗡嗡作响，任伙伴们东寻西找，都装作没听见。

紫云英是我们江南水稻产区的主要绿肥作物。晚稻收割前把肾形的种子散布于稻田，秋收冬种时已长出幼苗，次年春天发株、旺长，清明前后开花。每年早稻插秧前，女人们手持镰刀，把长势好的紫云英割下来，或抱着或挑着，运到岸边的草泥潭边。男人们罱来一船船河泥，用千篰把河泥从船舱里一下一下泼到潭里。女人在潭边把紫云英一把一把丢进潭里，就这样，把紫云英和河泥搅在一起，成为草塘泥。待紫云英发酵、腐烂，就成了上好的有机肥料。

紫云英还是非常好的蜜源作物。一到开花时节，就会引来大批的蜜蜂。这也是我们这些小子们最“野”的时候，衣袋里装上几个小玻璃瓶儿，到花丛中追逐着捉蜜蜂、吃蜂蛋。

家乡还有食紫云英的习俗。每年在紫云英尚未开花之前，到田头割几把紫云英回来，洗净后在开水里漤一漤，加上食盐、猪油一拌，每人吃上一小碗，味道鲜美。

不知是何原因，曾经风靡江南水乡的紫云英，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尽管如此，每年春天，我总要到郊外去，在田野里寻一寻那曾经给予我童年欢乐的红花草，这是我心中最鲜活美丽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