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抚青苗

本文转自：河池日报

翔 虹

偶得休息的周末，在五楼窗前泡茶读书，我忽然想起自己与“红水河”的点滴交集。

“红水河”是《河池日报》副刊名。红水河乃南方大河，水能蕴藏量在全国排得上号。报社位于小小龙江河畔，却将副刊命名“红水河”，可见办报人身处小山城，心怀鸿鹄志。

我中学成绩寒碜，却极好文学。班主任卢老师教语文，在那段习惯性遭白眼的日子里，常拨云雾漏光与我。他说你可以尝试投稿。我也想，但没丁点儿底气，很忐忑，像傻了吧唧的穷酸小子想瞄一眼大美女，又不敢。可卢老师在近乎窒息的校园里，是救命稻草的存在，校长说的可以不理，他的话得听。事实上，正因校长和其他人的话我老不听，才老挨白眼。

一个平常日子的傍晚，我经过学校门口阅报栏，发现《河池日报》竟然当真印上“某某县某某中学某某班某某某”。我以为看错，拿衣袖猛搓眼角，一遍又一遍地看。标题对，县名对，校名也对，班级还对。最后，我的眼光钉上作者名字，把三个字一笔一画拆解，又组合，从头看，又从最后一个字倒回来看，足足确认了半分钟。真的是我哎！

日子从此不平常。那篇数百字小文题目叫《校园的中午静悄悄》，是我中学时代发表的五篇小文之一，也是我与“红水河”副刊交集的头水。仍记得，那天擦眼角我感觉有咸味。衣袖口的补丁打了又打，平时主要用来擦口水鼻涕，我又忒懒洗衣服，难怪。

大学毕业回乡工作，不久便因幼稚而挫折。郁闷当头，恰巧县里抽我参加灾后民房重建。德高望重的政协主席带着二十多号人住进山村小学教室。我们动员倒房户备料，督促施工队抢活，日夜跑飞。白天穿梭残墙烂瓦间，吸着洪水过后暴晒的腐味。身子裹一层堵死毛孔的汗垢，脏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都没水洗。忙到大半夜，一群人就在没词形容的大味里，艰难入睡。

我跟起跑，跟着学。一栋又一栋新房在废墟中耸起，一面面石灰墙聚拢阳光，一次又一次照进我心里。收队回来后我连夜赶出《感恩金满》，发表在“红水河”副刊。文章最后我写到，在金满村常挂腰间的旧饭盒，已成为上天赐予我的金饭碗。后来，报社推荐小文去评奖，这是我平生头一回幸获文学奖。奖项不值一提，但绝非无关紧要。

那年，中国申办第二十九届夏季奥运会成功。我向来爱运动，当时成绩差，除了迷金庸和琼瑶，也与迷足球有关。话说看到新闻后我立马放下筷子，写了一个小评论，匆匆坐三马车送到报社。值班编辑接过稿件，摘下深度老花镜告诉我，报社已安排人写了。我整夜垂头丧气，却在次日报纸头版看到小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很久后碰到那位编辑，问他为什么小文能发。他说，写的都差不多，但你出稿快，我们总编重时效。我第一次感受到《河池日报》的大胸怀。

前几年有一位农村小女孩不幸遇车祸，截掉下肢。我去看望后，趁春节值班写了一篇小文。发出来后引起《河池日报》关注，派出新媒体团队跟进。新媒体质效极好，一时间全国数千读者踊跃捐助，大量善款帮到了这个贫寒的家庭。《河池日报》的责任感和良知度，淋漓尽现。小文在新华网首发后，登上该网当天浏览量前列。随后人民网、光明网、中国作家网等主流媒体纷纷转发。我突然意识到，新媒体对文学的传播力如此强大。“红水河”副刊创立公众号，实属明智。

我一个业余写作者得到“红水河”副刊始终关爱，甚幸。它开办四十年，影响力早在口碑间。我只是惠及者之一，千千万万文学爱好者从这里起步，其中不乏后来成为大师者。一个地级市报纸副刊能做到这点，不简单，难复制。

我知道，卢老师叫我投稿，绝非盼着能扬名，而是帮我找自信，不再破罐子破摔。总编刻意发我的评论，也不因时效，只为鼓励默默无闻的业余爱好者。由此看，“红水河”副刊与卢老师一样，是我今生良师，当永世感恩铭记。我想，居山城而怀壮志，临小溪而渔大洋的“红水河”副刊，必将行长远，集大成，塑丰碑。

搁笔深揖，再谢一代又一代，一位又一位，还在报社躬耕，或已远居他乡，甚至高升天堂仍做文学摆渡人的编辑老师们。

二〇二三年春于宜州会仙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