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的海归：留学生回国找工作难在哪？

来源：极目新闻海报新闻首席记者张稳记者吕乐实习生张文喆报道“太难了，我以为留学回来会有很多机会，但现在我发现，真是一点优势都没有！”说这话的是今年25岁的毕业生文哲，她本硕均就读于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商科类专业。据最新的QS世界大学排名显示，莫纳什大学排名第42位。

文哲就读的莫纳什大学（若无特别说明，文中均为受访者供图）和文哲有着同样想法的留学生不在少数。在刚刚过去的毕业季，和已经到来的秋招季，很多2023届留学生们选择回国工作，或囿于国外院校颁发“双证”较晚，或由于缺乏国内实习经验，他们找工作的道路并不平坦。多次往返澳洲和国内找工作，如今一心备考公务员在国外读书多年的文哲，愈发深刻地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留学生毕业后首选回国工作。据智联招聘于2023年2月发布的《2022中国海归就业调查报告》显示，2020年以来，归国求职的中国留学生数量明显逐年增长，其中2022年的应届留学生规模是2018年的2.17倍。近日，猎聘和世界青年峰会联合发布了《2023海外留学人才就业发展报告》，报告显示，22.58%的留学生毕业规划首选“找一份全职工作”。毕业后首选找全职工作的海外留学生中，有84.21%的人打算回国就业。毕业之前，文哲曾以为，凭借着优秀的毕业成绩和世界排名前列的学校，在国内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然而，近半年找工作的经历“告诉”她，现实事与愿违，曾经引以为傲的留学经历，似乎很难再成为理所应当顺利获得好工作的“敲门砖”。在读高中时期，文哲就开始准备出国学习。踏入高中前的那个暑假，文哲参加了一个澳洲游学团，那也是她下定决心去澳洲留学的原因。高中毕业后，文哲顺利考进了莫纳什大学，并在留学六年间拿到了金融专业的本科和硕士学位。“这么些年，学费加生活费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文哲告诉记者。

文哲就读的莫纳什大学毕业之后回国工作，也是文哲早就计划好的。“我感觉金融行业在国外还挺难找工作的，但国内很多国企还有事业单位对这个专业毕业的人才需求不少，”文哲解释：“去四大会计事务所工作也是我的梦想，所以我最终选择回国。”虽然是今年7月份毕业，但文哲早在3月份就着手找工作了。文哲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专门考了CFA（特许金融分析师）证书，还自学了很多法律知识，但是求职之路却不顺利。刚开始因为人在澳洲，课程还没结束，文哲只能通过线上面试。找工作的大半年间，文哲多次遇到因为网络波动而导致线上面试突然中断的情况。“我后来会提前盘算好，如果面试的公司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就会提前买机票回国，这样就能避免因为断网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文哲算了算这小半年折腾的路费，开销不少。即便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回国面试，文哲并没有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她遇到了一个无法以个人能力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国内很多用人单位要求“携带双证原件”入职。由于国外开学时间与国内院校不同，澳洲的大学每年有2月和7月两个开学季、9月和12月两个毕业季。对于国内的应届毕业生而言，7月毕业的他们可以直接获得毕业证和学位证，并顺利凭借“双证”敲开职场的第一扇门。可对于9月才能参加毕业典礼获得“双证”的文哲来说，找工作的“敲门砖”要比别人晚几个月。“被这件事情卡着真的太难受了！”从开始找工作，文哲就一直在联系学校提前申请毕业证和完成信。可是，现在国内的留学中心已经不再支持先提供完成信、再补交毕业证了。文哲了解到，“国内很多公司的入职培训是在七八月，9月开始上班。因为没有拿到毕业证，和我有类似经历的同学，大部分都在为找工作发愁。”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文哲现在提起来还是会忍不住连连叹气。“这个情况明显耽误了我找工作的进度，这就是我被拒绝的主要原因。”文哲最近一次被拒绝是在今年7月，她当时应聘的是一家央企的咨询分析岗位，而那时的她已经应聘了五六家包括会计师事务所、银行还有央企的岗位。也是在那时，文哲萌生了考公务员的想法。文哲告诉记者：“我现在已经开始在准备公务员考试了。”

文哲就读的莫纳什大学记者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留学多年，花费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最后却很难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文哲坦言，自己是会提早计划和做最坏打算的那类人，所以到目前经历过的事还都在她的预期中。“毕竟本硕都是在国外好好读下来的，我也不希望回国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将就着做的，所以有一些机会我选择了放弃，没办法找到心仪的工作只能说明我目前还不够优秀，还不能够让我心仪的公司接纳我吧。”当看到身边那些没出国的同学、朋友很多都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文哲心里也有落差感。“如果说没有一点落差，那也是有点骗人了。我觉得身边的朋友都是很努力的那种人，他们能够找到心仪的工作我也很替他们骄傲。”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努力了很长时间仍然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该如何？”文哲表示：“我目前的状态还是比较符合预期的，因为也收到了一些不错的公司的offer，但是我还是想多给自己一些机会，这也是为了以后提前打下基础。”尽管困难重重，文哲却从未想过放弃回国工作。“毕竟自己能力还是有的，也希望能获得更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记者再问，“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期待值过高？”文哲回答：“以留学生的身份回国找工作，算是给我的工作起点定了一个基本的标准。我在国外努力学习了这么多年，也希望能把这些年学到的本事带回国并带到我的工作中。留学生身份这块‘敲门砖’在国内的一些应聘市场也是能起到作用的，留学经历让我在英语对话和写作上都有还算比较可观的成绩。”

据《2023海外留学人才就业发展报告》显示，22.58%的留学生毕业规划首选“找一份全职工作”，其中有84.21%的人打算回国就业囿于专业限制、缺乏实习经验，还是期待值过高？与文哲不同，在国内某普通本科院校就读的小玥（化名），大学毕业后才选择去英国留学。小玥就读于英国纽卡斯尔大学传媒类专业。据最新的QS世界大学排名显示，纽卡斯尔大学排名第110位。出国留学不是小玥最初的选择。小玥自称对本科专业没有兴趣也不擅长，更不想以此就业，在两次专业考研失败后，她最终选择出国留学。“我喜欢写文章，也喜欢做跟传媒有关的东西，这几年国内短视频行业和媒体行业发展迅速，我下定决心留学读传媒专业。”小玥回国找工作的故事和文哲略有不同。“我现在找工作、投简历和面试都快攒出经验来了。”小玥给10多家公司投了简历，绝大部分公司都与传媒相关。“因为跟硕士专业对口嘛，我就想先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个领域找到自己的专长。”

小玥就读的纽卡斯尔大学一次次碰壁后，小玥总结自己找工作的经验。“出国留学对我来说是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但寥寥无几的实习经历真切地影响了我的求职路。”交流中，小玥提到找工作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障碍。她提到，招聘启事上会明确要求，限制在X月X号之前的毕业生才能应聘，而留学生读研毕业后已经不是最占年龄优势的求职者了，很多岗位甚至直接写出“1998年后出生优先考虑”。在小玥经历过的十几场面试中，一些单位在第一轮简历筛选后，会直接发给应聘者一套行测试卷，但作为留学生，在上学期间有学习行测意识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的，这就导致小玥在面临公司进行的第一场测试中，因为经验少、准备时间短而失败。“提到去英国读研，我周围好多声音都说我读了个‘水硕’，就是为了混个文凭。我挺生气的，但也挺无奈的。”小玥说道，英国研究生读下来只需要一年，这也成为国内一些公司拒绝她的理由。学历和留学经历的双重经历，不再是留学生在国内求职市场上拥有的优势。小玥由衷感慨：“目前的就业市场几乎没有专属于留学生的地方。”在漫长的求职路上，找工作的难易程度也和所学专业有一定关系，对此，多位留学生表示认同。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的小芸，2022年底毕业于莫纳什大学传播与媒体学专业硕士学位，此后选择留在澳洲继续攻读第二个硕士学位，而小芸的大部分朋友和同学都在毕业后选择了回国工作。据小芸了解，作为同期的毕业生，理工科专业的同学比文科类和金融类专业的同学更容易在国内找到工作。“他们有的进入了特斯拉工作，有的被华为公司录取，还有的留在了本地的互联网公司进行研发工作。”

小玥就读的纽卡斯尔大学在英国某大学理工科专业毕业的小楷表示，跟他一样学习理工专业的同学，绝大部分在毕业前三个月左右，都回国参加过企业或者大厂的面试。小楷告诉记者：“手中有技术或者能够帮助团队进一步技术研发的海外人才，非常受国内大厂和企业的喜爱，他们在完成实习期后基本都会顺利留在公司成为正式员工。”“相比之下，我身边传媒专业和商科专业的朋友找工作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有的从去年年底毕业到现在将近一年的时间，投出过二三十封简历，但是进入最后一轮面试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小芸称，她的很多朋友在经历多次碰壁后，甚至和她一样选择再读一个不同专业方向的硕士以做两手准备，也有的选择留在国内准备公务员考试。学成之后，很多留学生选择了“归来”。但在“归来”的道路上，无法及时拿到双证、缺乏实习经验、专业限制以及个人期待值过高等原因，往往将他们带入困境。近年来，国内各大城市为了吸引拥有留学经历的人才，在租房、买房、落户以及生活补贴等方面的政策大幅提高，然而，在这些政策背后，还需要留学生拿出真正的硬实力，在人才辈出的求职市场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据《2023海外留学人才就业发展报告》显示，在打算回国就业的海外留学生中，90.79%的人表示他们回国求职有压力，背后最重要的原因是“国内优秀人才越来越多，岗位有限，就业竞争激烈”“留学花费很多，担心薪资不达预期，很难回本”“海归人数持续增加，其优势已不如以前突出”，得票率分别为91.85%、39.86%、34.6%。如今，2023年的毕业季早已过去，属于2024届毕业生的秋招季正如火如荼，而小玥还在为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苦苦寻觅，文哲早已开始了备考公务员的征途……（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来源：海报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