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布村一藤一树总关情

本文转自：三明日报

远眺各布，上了年岁的古厝古巷均被新房新路遮掩，唯村子中央的古树，不甘寂寞，“红杏出墙”。

村子中央的这棵千年古樟，枝繁叶茂，被乡亲们誉为神树。

恬静的村落，如同一幅幅诗意的油画。

山上壕沟有宽有窄，宽的超过三米，窄的只有一米左右。

●黎 喧 文/图

将乐县革命老区村各布，历史悠久。村民朋友介绍，“各布”村名由“葛布”的谐音演变而成。先前之所以叫“葛布”，是因为当地古代先民有用葛藤撷取其茎纤维织布纳鞋制衣的传统。直至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村子里依然还有一些乡亲，采剥葛藤皮制绳纳鞋。时至今日，乡亲们早已过上幸福的日子，添衣添鞋再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进行繁杂的操作，但淳朴的乡亲们依然会在房前屋后留种一些野生葛藤，表达那份感恩之心。

葛藤是各布人心目中的吉祥宝，是滋养在外各布儿女心田的乡愁。走进各布，那就从葛藤说起。

一根藤蔓的高光时刻

各布村境内层峦叠嶂，水源丰富，支流渠许溪、界源溪于光明村附近汇聚为龙池溪，往东南于古镛镇境内注入金溪河，流向闽江。在“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将乐县，若论交通和地理条件，各布在全县百余个建制村中，算得上是优越。村子离光明集镇所在地仅一公里有余，到县城也不过是十余公里。村前的龙池溪，水流不急不缓。

“听祖辈说，早年村子里的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纺织作坊。寻常百姓的穿戴靠的也是自给自足，只要有劳力的，家家户户都备有简易的织绳织布工具。”有着多年村一级基层工作经验的余火亮介绍。

在古代，将乐先人用苎麻织布比较普遍，生产出来的布匹，品种繁多，销路顺畅。据清乾隆《将乐县志》载：“苎，一本数十茎，岁四收之，以春生者为上。解皮刮净，是为苎麻。绩之为布，四乡皆有。盖闽地不蚕，妇悉治绩也。但布粗细绝异：一扁纱不纺，织缕颇粗，曰‘机布’，备褡袋、蚊帐之用，取携极广；一员（圆）纱不漂，丝线颇细，曰‘生布’，以备汗衫衣裤，乡人染为袍挂；一纺纱付漂，色白如雪，细缕密扣，曰‘干布’，上者价与绢同，可衫以衬纱穀，亦有制为巾帨，署月用为手拭，是曰‘花帕’。将人出外，买之以当土仪。又南乡一种‘顺布’，不纺不漂，织纴极疏，西客挟赀收买，岁数十百金，既不可衣，不知彼处何用也。”让人不解的是，各布先民织布的用料，并非志书里所说的苎麻，而是葛藤，真是例外！遗憾的是，用葛织布的具体操作工艺，在当地已经失传。

村子里的房屋错落有致，大多房屋以土木结构为主，拥有门厅、大厅、天井、主房、厢房等典型明清民居特征。行走在干净整洁的村中小道上，只见许多农户家的门庭院落里都长着葛藤。这些藤蔓或攀墙而上，或顺着桂花树、李树、枣树恣意生长，还有一些农户家里的葛藤，享受到的是更加优渥的待遇：主人特意为其搭建了棚架，让其独享一片天地。

吃葛根的习俗在将乐流传已久。当地县志说，吃葛根有益身体健康，“山人挖取大者，蒸之，亦可充饥。性清火理痰，解酒毒，故感冒潮热或醉卧酩酊，辄以干葛饮之。”时至今日，冬季上山挖葛根煮吃，在将乐各地都十分盛行。各布人对葛藤的垂青自然更胜一筹：院落里种葛藤，端午等节日里门上挂葛藤，厅堂里置放葛藤椅，平日里采摘葛叶喂兔，秋日里割葛藤找葛藤虫煎炒下酒……在各布人眼中，葛藤全身是宝，让其尽情享受“高光”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一棵古树的过往时光

各布是个名副其实的古村落，其村龄可追溯至上千年前。

有古墓葬群为证。2021年1月，各布村群众到村后竹山取土时发现一个古墓穴。县博物馆人员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经抢救性挖掘考证发现，这座古墓为砖室墓，墓平面呈“凸”字形，由墓室和甬道组成，墓砖侧面纹饰为同心圆纹。根据墓葬形制、墓砖花纹等，初步断定该墓葬的年代不晚于唐。随着考察的进一步深入，考古人员发现各布村分布范围约5000平方米的唐、宋墓葬群，并在地表采集到青灰宋墓砖和极少量青白釉瓷片，可辨器为各式碗、壶、盏等。

一条藤，一个村庄，世世代代；一座墓，一方水土，岁岁年年。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见古人。在各布，有位“长老”，似乎见证了村子的前世今生。

这位“长老”就“居住”在各布村村子中央，他的名字叫“香樟”。这棵树龄超千年的粗大的参天古樟，树根层叠向上，如虬龙盘扎；树高近五十米，峻拔雄壮；树冠三十余米，形状奇特，苍翠浓密；树干粗壮，要七八个人方可合围，乡亲们亲切地称其为“樟长老”。

古樟树枝叶繁茂，如同一把擎天巨伞，一木成林，一绿千年。每逢哪家村民办喜事，这一家人就会在办完喜事的次日，到大树下擂芝麻擂茶，摆上鼠曲草制作的“兰姑包”等美食，邀请全村老少乡亲前来分享，场面十分喜庆热闹。

一棵树，一生坚守，饱经沧桑；一村人，一片欢声笑语，夹杂着时不时掠过树梢的风的吟唱。各布，因了这棵带有神秘色彩的古樟树，颜值显得更加地耀眼。

一条壕沟的烽火岁月

如果说，古樟树是因为沾有仙气，受到村民膜拜。那么，与古樟树遥遥相望的村子对面的焦坑山，就是因为一段挥之不去的烽火岁月，让乡亲们发自肺腑地心生敬仰。

各布村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红色根基深厚。据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红色热土》载：1934年3月，敌东路军汤恩伯率国民党第十纵队第四、十、八十八、八十九师大举进攻中央苏区。红三十四师在红七军团的指挥和当地苏维埃政府配合下，与红十九师、二十一师等部队充分利用将乐的有利地形节节抗敌。3月14日，国民党军队第八十八师孙元良部从将乐进犯光明，刚抵光明，便遭隐蔽在光明附近山头的红三十四师一部伏击，被打得晕头转向。”

焦坑山就是位于光明集镇和各布村之间的一个山头，从这座山靠各布村一侧，通往渠许、洋源、长挺、源头、台上等村落，直抵泰宁的必经之路，从这座山靠光明集镇一侧，便是通往渠源、上地等村落，到黄潭镇的要道，地理位置特殊，战略地位十分显著。“村里的老人说，1934年前后，对面的焦坑山上驻扎蹲守着红军，村里的乡亲还特意用葛藤制草鞋送到山上去。”村民余火亮说。

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的《风展红旗》第一辑，刊载了原福州军区炮兵司令员沈仲文的文章。文中他回忆了在将乐光明镇的战斗：“一九三四年二月，三军团和少共国际师围攻将乐，我红十二军也攻占了建宁、泰宁。四月，蒋介石调动了福建的第四、八十八和八十九等三个师，向我建宁一线发动进攻，企图打开一个进攻中央革命根据地的通道，摧毁我军东北前线的首脑指挥机关 敌人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经梅口、弋口一线向建宁进攻，我军在不丧失一寸土地的错误路线指导下死守阵地，仗打得十分被动和艰苦。为了配合战斗，牵制敌人的进攻兵力，我师奉命围攻将乐光明镇……当面之敌是蒋军第八十八师的两个团，光明镇西北角敌人有一迫击炮连。镇子四周筑有较坚固工事，敌人依靠土墙土堡和外壕等固守。师指挥所设在前沿一个小高地上……”

史料里记载的战斗地址，没有翔实具体到哪座山，但焦坑山头诸多如今依然保存完好的战壕却是最好的印证。“听父辈们说，他们年轻时到山头砍柴采菇，就时不时有人会在山上战壕里找到子弹壳。”余火亮时常自愿做向导，带慕名前往村子里参观考察的游客上山接受红色教育，乐此不疲。他说，能为此付出点辛劳，值且光荣。一路爬坡，一路介绍，余火亮如数家珍：“村中儿女不怕牺牲的精神值得今天的后辈学习。我们各布的杨廷恩、余刘光等人都参加过红军游击队，村里的梁徳豪担任过渠许乡苏维埃政府事务长。村里的肖九金参加红军，在红三军团第六师第九团，曾担任过排长职务，多次参加战斗……”回城后，翻阅将乐的红色系列书籍，发现余火亮娓娓道来的诸多介绍，皆可在书中找到记载。

山间茂密树林掩映下的一条条战壕，有的“一”字拉开，有的呈方形合围，有的依山势延展。一座原本不高的山，因着这一条条壕沟，变得身姿挺俊，高大伟岸，给人以特别的力量。时光渐远，枯叶厚铺，一棵棵耸立在壕沟边的松树、苦槠树，不离不弃。这些屹立云天的大树听到过红军英勇杀敌的呐喊声吗？青山缄默，草木不语。

透过密林俯视，山脚的稻田一派生机，不远处的各布村，炊烟四起。那棵挺立在村子中央的古樟树格外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