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北洋之虎”段祺瑞的黑白世界

1936年11月2日，人称“北洋之虎”的段祺瑞，终因宿疾复发，不治而亡。

自追随袁世凯小站练兵开始，历经清末民初的时代更迭，屡居要津，从17岁投军到62岁退居天津投闲，由陆军总长到国务总理再到临时执政，经历了北洋由崛起到沉沦、由盛转衰的历史轨迹。

段祺瑞在民国时期享有“三造共和”的美誉，天津《大公报》曾评价说，“段先生对于中华民国的关系之大，为孙中山先生及袁项城以外之第一人”。

段祺瑞还被人称“六不”总理，即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只喜欢写诗、打麻将、下围棋。其中，对下围棋最痴迷、最情有独钟。

围棋之道源远，包容百家。

据史料记载，围棋起源于远在春秋战国之前的商代，据信为商汤萁子造围棋。

西汉时期，围棋传遍全国。西晋南渡除了给南方带来先进的生产技术和中原文化，围棋大约也在这个时期流传到了安徽。

此后，围棋在安徽落脚扎根，唐宋明清朝围棋高手层出不穷，特别是在明朝，以安徽为代表的新安派与永嘉派、京师派三足鼎立，互相争胜。直至清中叶，皖派围棋水平达到最高峰。

段祺瑞生于安徽六安，后移居合肥，自幼曾随父攻读诗书，练书法画水墨，后以“儒将”自居，其对围棋的热情源自历史的渊源，不论其政治立场、军事水平如何，但就围棋这件事，他是对中国围棋发展起到很大作用的人物。

在晚清合肥一带围棋兴旺，淮军重要将领、洋务派代表人物刘铭传是清代官僚中屈指可数的围棋高手，他的对局棋谱流传至今；与段祺瑞同时代的围棋名手张乐山，也是合肥人。在合肥当地，一些官宦常邀各地名手至合肥交流，并在合肥组织棋社，结纳棋友。可以说，段祺瑞是在围棋弈风甚盛的环境中长大。

段祺瑞酷爱下围棋，当时可谓广为人知，为此也流传许多故事。

段祺瑞的府上总管王楚卿说段祺瑞非常喜欢下围棋，并且为了陪他下棋，养了一批棋手，如易敬羲、张国英、刘有碧、汪云峰、顾水如等围棋好手。

汪云峰是北京人，清末已享盛名，对局落子如飞，擅长乱战，是民初棋手中资历最深的前辈。

顾水如被段祺瑞视为“弈林不可多得之天才”，并出资送他去日本留学深造。顾水如归国后棋艺称霸于北方，成为段府的“第一棋士”。

这些棋手，每天必到，伺候段祺瑞下棋。段祺瑞指示陆军部给他们发薪，每月少则八十元、多则一百元。单是这项开支，每月总在一千元以上。

因为段祺瑞喜欢下棋，很多人就借此与他接触，或常会在他赢棋后找他办事。

1918年徐世昌出任民国总统后，希望段祺瑞辞去国务总理职务，以平复当时南方政府对段氏擅自挑起战争的不满。民国内务总长、交通总长许世英受徐世昌之托来到段公馆，开始以手谈为名，陪段祺瑞下棋。当棋下到一半时，他便找机会把徐世昌的建议婉转地说了出来。最终，段祺瑞确实辞去国务总理之位，退居天津。

1918年毕业时为了要出国留学，张圣奘就在北京、武汉先后报考留学生，没想到两个地方都榜上有名。时为北洋政府高官的叔父张国淦，带他去征求段祺瑞的意见。段祺瑞那天下围棋胜了，很高兴地说：“既然在北京和武汉都考上了，就拿两个官费生的津贴和学费。”就这样，张圣奘就可以享受双份官费的待遇，去英国留学。1951年张圣奘在资阳发现了震惊世界的“资阳人”头骨化石，就是段祺瑞赢的那盘棋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有关段祺瑞和“一代棋圣”吴清源的交往，传言很多。

吴清源是福建闽侯县人，8岁开始学棋,，从早到晚摆棋谱看棋书，棋艺突飞猛进，后得到名师顾绥如的指点，技艺日精，经常出入于名棋手聚会的西单“海峰轩”，被誉为“神童棋手”，名声很快传遍京华。

段棋瑞获悉后，便让吴清源来段府对弈。吴清源打败段祺瑞，致使此后再不敢与吴清源下棋。每逢吴清源与人对弈时，段祺瑞便在旁边观战。当时吴清源家境清贫，段棋瑞便让他每月以学费为名领取一百元的补贴，并随时往来于段公馆内外。有说与吴清源对弈输了之后，段祺瑞很不高兴，当天竟没有像往常那样招待棋手们早餐。还有说吴清源后来长大后，又同段祺瑞下了一次，这次吴清源懂事了，与段祺瑞下成了平局等等。

直到1926年4月冯玉祥派兵包围了执政府，段祺瑞出逃北京、入住天津英租界。无职无权之后，段祺瑞对吴清源的100元资助也被迫中断。

1928年吴清源东渡日本，成长为一名杰出的棋手，段祺瑞获悉吴清源将要加入日本国籍，还几次向蒋介石提出，由国家出面以优厚条件召吴清源回国。否则，一旦吴入了日本籍，将是中国棋界的巨大损失，也会进一步加大中日围棋的差距。但当时蒋介石正处在内外交困之中，且对围棋毫无兴趣，虽口头答应却并未认真加以办理。

后来，吴清源独步日本棋坛20年，被誉为“昭和棋圣”，至今仍是围棋界仰慕的人物。

对于自己的围棋水平，段祺瑞有清楚的认识但又时常不服输。

双方对弈，段祺瑞行棋如飞，直感力强，布局时，双方相互围空，接近中盘，觉得双方的围空基本完成了，他便猛然打入对方的阵式中，只求活一小块便罢，段祺瑞自称这是“花园里面建小舍”。

1909年日本四段棋手高部道平来华旅游，段祺瑞左右的中国棋手竟无一人能敌，高手张乐山、汪云峰被让二子，段祺瑞本人则要被让五子。从此，高部道平便成为段府的上宾，往来中日之间前后17年。

日本本因坊秀哉来华，段祺瑞曾与其对弈。本因坊秀哉连胜段祺瑞三局，气得段祺瑞竟将本因坊秀哉搁置不理。无奈，撮合者又从中斡旋，最终让本因坊秀哉又输段祺瑞三局，这才算和解。本因坊秀哉授予段祺瑞“名誉段位”。离京时，段祺瑞、王克敏各出3000大洋，作为秀哉一行的酬金。

段祺瑞下野迁居天津日租界，日本棋手岩本薰、小杉丁、桥本宇太郎、天田朝义等均曾到段府作客、下棋。

据说蒋介石去见段祺瑞，进门先要打听段祺瑞在干什么？如果正在下棋，蒋便要晚些才进门，静静地等段祺瑞下完一盘棋才入室看望。

下围棋往往被传统士子文人当作一种品性修养方式，是一种雅兴。但是，由于段祺瑞在民初政坛上地位显赫，因而其“好弈”并不为所有的人称道，甚至有人讲温世霖在其“好弈”与“嗜鸦片”相提并论，带有明显的批判之意。认为段祺瑞每天个人的生活一贯都是念佛经、睡午觉、下围棋、打麻将，成了他经常的习惯，占去了大部分时间，致使许多军政事务不得不假手于人。

陈毅元帅曾说：“段祺瑞的一生干了很多坏事，但对围棋还算干了些好事。”这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