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文宣皇后李祖娥，受辱与抗争的人生

清朝《老狐谈历代丽人记》一改传统历史观，认为古代五大至尊美女，当属汉后张嫣、明后张宝珠、高后李祖娥、战国西施、西汉昭君。传统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中的三国貂蝉、唐后杨玉环则名落孙山。

该书作者鹅湖逸士果然也是闲的，但不得不说他的确另辟蹊径，从美女的角度为中国古代历史的传承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他记李祖娥是：

北齐文宣皇后李祖娥，不幸生于季世，入嫁高氏无礼之家，迭遭污辱，几至玉碎花残。此殆上帝所谴，特令多受磨折，初非后性之不贞也。

他所谓的“

初非后性之不贞也

”，写尽了李祖娥一生的沧桑。当我得闲重拾《资治通鉴》，看到李祖娥的悲惨遭遇，不禁心生感慨，万千怜悯。我更感慨的是，李祖娥的玉碎花残，何尝不是北齐的荣辱兴衰？

李祖娥何以上榜中国古代五大美女？鹅湖逸士说她“

秀慧而绝艳

”，《资治通鉴》并未记载其容貌，但《北齐》说她“

容德甚美

”，四个字道尽了她不俗的容貌和高贵的品德。

李祖娥生于北方士族大家，父亲李希宗官至上党太守。若是放到现在，李祖娥也可谓是省部级官二代，妥妥的白富美。史书记载她十几岁已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一次偶然，东魏丞相看中了她，将她明媒正娶给了自己的儿子高洋，成为名噪一时的太原郡公夫人。

高洋封太原郡开国公是在535年，那时他9岁；543年加封侍中，那时他18岁。这也就意味着，高洋是在9-18岁之间娶了李祖娥，而这跟史书说她十几岁年被高欢看中相吻合，我们姑且假定她比高洋小两岁吧，也就是说生于528年。

李祖娥的丈夫高洋我们前面已经讲过很多了，高洋相貌丑陋，还患有皮肤病，但极其善谋，在战乱皇族血腥权斗中敢于隐忍装傻自保，哥哥高澄死后，他突然展现出惊人的才华，就连气死高欢的宇文泰与高洋小试牛刀之后，也惊叹如同高欢未死，灭不了北齐他也无憾。与此同时，北方胡人也尊奉高洋为“英雄天子”，足以想象他的文治武功；但同时他又喜怒无常，残暴淫逸。

有人戏说：

即使是莎士比亚复生，也写不尽高洋一生的歇斯底里。

简单讲几个故事来说明，这几个故事，也可以从点滴中窥探高欢和李祖娥的夫妻感情。

哥哥高澄生前对高洋很轻视，但心中又有所忌惮。

洋为其夫人赵郡李氏营服玩小佳，澄辄夺取之。

高洋经常给李祖娥做一些漂亮衣服，而高澄每每看见，都要据为己有。李祖娥小脾气一上来，就不想给，高洋就安慰说，这种东西我还可以给你做，现在哥哥想要就给他呗。

一方面我们看到，高洋对自己的漂亮老婆很是宠爱，李祖娥的婚姻应该很幸福；另一方面，高澄对漂亮的弟媳应该有所想法，但毕竟伦理道德的理智战胜了欲望。

高澄死后，高洋即位，在册封皇后的问题上，百官又分为两派，但多数认为汉族女子不能做天下之母，坚持立段昭仪为后。段昭仪的背景，自然要比李祖娥深厚，立她为后，对高洋稳固皇权大有裨益，但高洋却力排众议，坚持立糟糠之妻李祖娥为后，这也再次印证了高洋对李祖娥的宠爱。

高洋文治武功的背后，就是背离初心使命，变得残暴荒淫，族中妇女不论亲疏，群臣女眷不论尊卑，只要是他中意的，无不惨遭厄运。比如他父亲高欢的遗孀尔朱太妃，因不愿服从而被他亲手杀死；李祖娥的姐姐被高洋看上，高洋直接将她丈夫杀死，不顾舆论纳入后宫，李祖娥为此整日哭啼，甚至扬言把皇后位置让给姐姐，高洋才作罢。但这件事也再次品出高洋对李祖娥的爱。

李祖娥为高洋生了两儿一女，高洋死前，仍旧力排众议坚持保住精神失常的高殷的太子地位，实际上也是为了保全李祖娥。高洋死后，长子高殷即位，这时李祖娥31岁。

显然，高殷是坐不稳皇帝宝座的，因为他还有两个强大的叔叔，高演和高湛，他俩可都是太皇太后娄昭君的亲儿子。李祖娥为了保住高殷的帝位，笼络朝中大臣，试图废掉太皇太后，将高演、高湛调离朝廷再设法杀掉，但消息泄露，太皇太后勃然大怒，说我们母子岂能受这汉家女人摆布？便先下手为强，废杀高殷，改立高演为帝，而李祖娥则迁居昭信宫，贬尊号为昭信皇后。

高演也命不长久，仅做了两年皇帝，就在一次狩猎中出了事故，长命的娄昭君仍旧主持大局，扶持另一个儿子高湛即位。这时的李祖娥33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知性的年纪。

高湛对这个漂亮的女人早已垂涎三尺。但李祖娥并非普通的女人，她是高洋的正妻，是北齐原皇后，天下之母，任何人都无法染指；而从伦理上讲，她又是自己的弟媳，更不便乱来。

但高湛并没有高澄那般正直伟大。当他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他在心底压抑多年的欲望再也无法控制，明目张胆地向李祖娥伸出了邪恶的双手。

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如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

高湛想要得到李祖娥，但李祖娥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一方面自己本身贤良淑德，后庭之乱她见得多了，但却始终为了丈夫守身如玉；另一方面，她虽然痛失一子，但毕竟还顶着昭信皇后的光环，她脑子没有进水。高湛已有胡皇后，若是屈尊从了高湛，她名不正言不顺、惹来非议不说，还得从一个皇后身份降格为昭仪嫔妃，她也决计不会屈从的。

然而，高湛一句话，

你若不从，我就杀了你儿子

，瞬间让李祖娥没了脾气，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作为一个伟大的母亲，她不得不退守底线，求得儿子安好。高湛对李祖娥确实也是动了真情的，他真心地想要跟李祖娥在一起，所以千方百计地讨好她，给她的家人封官，把高洋的庶子交给她处罚出气，也想跟她有属于他们共同的孩子，而不是无情地玩弄。

很快，李祖娥就有了高湛的骨肉，肚子一天天变大，她的自尊无处安放，整日以泪洗面，闭门谢客。所以，当自己的儿子来见时，她更觉得无颜面对，自然也是拒之门外。高绍德也不傻，但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成为压死母亲尊严的最后一根稻草。高绍德说，

儿子怎么会不知道，母亲肚子大了，所以不见儿。

儿子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本就脆弱的自尊心，以至于她把自己的亲骨肉视为孽种，在女儿出生之后亲手将她扼杀，想让一切都重回正轨。这里也解释一下，“生女不举”中，举有抚养的意思。

然而，当高湛从晋阳回来，发现她把他们的骨血残杀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他无法自抑，他痛恨自己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法得到李祖娥的真心，他怨恨地用李祖娥的儿子来替自己的女儿报仇。但李祖娥对儿子的伤心更让他忿恨，为什么她只为儿子伤心，却不痛惜他们共同的女儿，他也想让李祖娥知道他有多么撕心裂肺。

愤恨之下，高湛脱光李祖娥的衣服，狠狠地鞭打，直至皮开肉绽，但仍然下不了狠心彻底杀了她，而是把重伤的李祖娥包裹着扔进了沟渠。幸得宫女相救，了无牵挂的李祖娥看破世俗红尘，出家做了尼姑。

听闻李祖娥出家的消息，高湛如同变了一个人，他大肆招纳后宫嫔妃，终日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甚至想借此等待李祖娥的回心转意，这也使得北齐国运急转直下，很快就被北周所吞灭。

我想，李祖娥是何等的冰清玉洁，就像金庸笔下、刘亦菲出演的小龙女，在出活死人墓的那一刻，初尝人间滋味。却又被命运狠狠地开了个玩笑，嫁到了皇朝高姓家，受尽了人间苦楚。高湛爱她，但有缘无份，她或许曾因为高湛对她的千宠万爱而动过一丝真情，但伦理和自尊让她无法承受。这恐怕也是古代女子难以主宰自己命运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