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为啥放弃人形机器人的研发

人形机器人，曾经是日本科技的“名片”。从本田的ASIMO到软银的Pepper，日本在人形机器人领域一度领先全球，承载了无数人对未来的幻想。

1986年，本田开始研发ASIMO，目标是造一个能走路、能干活的“人形伙伴”（下图）。2000年，ASIMO首次亮相，那一刻，全世界都惊呆了：一个机器人能像人一样走路、上下楼梯，甚至还能挥手致意！这可不是科幻电影，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接着，索尼、丰田、软银等大公司也纷纷加入战局。2014年，软银推出Pepper（下图），号称“能读懂人类情感”的机器人，风靡一时。日本政府更是把机器人产业列为国家战略，喊出了“机器人革命”的口号。东京街头、商场里，时不时就能看到人形机器人“站台”，日本似乎要用机器人重新定义未来。

可是，风光背后，问题也悄悄冒头。2020年前后，本田宣布停止ASIMO的开发，软银也逐渐把Pepper的业务转手。其他公司的人形机器人项目，要么销声匿迹，要么转而低调研发工业机器人。曾经的“人形机器人大国”，为什么就突然偃旗息鼓了呢？

第一个原因，是技术瓶颈。人形机器人，听起来酷炫，但做起来太难了。为啥？因为它不仅要“长得像人”，还得“干得了人的活”。走路、抓东西、识别环境、跟人对话，每一项都是技术硬骨头。

就拿ASIMO来说，它能走路、能跳舞，但这些动作都是在实验室里预设好的。一旦到了真实环境，比如家里、街上，地形复杂了，障碍物多了，它就“懵”了。2018年，本田曾公开表示，ASIMO的实际应用场景太少，研发成本却高得吓人。光是让它稳定走路，就花了十几年时间和几十亿日元的投入。

再看Pepper，它能聊天、能卖萌，但“脑子”其实挺简单。它的“情感识别”靠的是预设程序，遇到复杂对话或突发情况，立马露馅。顾客买回家后，觉得这家伙除了当个昂贵的摆设，没啥大用。软银后来坦言，Pepper的销售远没达到预期，维护成本却居高不下。

人形机器人的研发，归根结底是要解决“通用性”问题。既要灵活如人，又要聪明如人，这对现在的AI和机械技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日本企业在技术上卡壳了，投入产出比失衡，自然开始动摇。

第二个原因，是市场的冷淡，消费者不买账。日本人喜欢人形机器人，但不代表愿意为它掏腰包。人形机器人价格动辄几十万日元，甚至上百万，谁会买个“半吊子”机器人回家？企业用户也一样，工厂里需要的不是会走路的人形机器人，而是精准高效的机械臂。医院里需要的也不是会聊天的机器人，而是能做手术或护理的专用设备。

记得软银的Pepper刚推出时，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日本，Pepper与奥巴马踢了一次足球。这个电视新闻为Pepper做了一个很好的广告。我办公室边上有一家咖啡店，老板兴冲冲租了个Pepper，想吸引顾客。结果呢？刚开始大家觉得新鲜，围着拍照打卡，可没过2月，顾客就腻了。Pepper的互动太浅，聊几句就“卡壳”，还得经常充电、更新系统，麻烦得要命。最后，老板感叹说：“还不如请个活人服务员！”

市场的不买账，让日本企业意识到，人形机器人与其说是“未来”，不如说是“噱头”。消费者想要的，是实用、便宜的科技产品，而不是一个昂贵又不成熟的“玩具”。

曾经成为日本餐饮店风景的软银人形机器人Pepper

第三个原因，是日本科技产业的战略转向。过去，日本企业爱追逐“梦想型”项目，ASIMO、Pepper都是这种思路的产物。但现在，日本经济不再是当年的“泡沫盛世”，企业得精打细算，追求实际回报。

于是，越来越多的公司把目光转向了工业机器人和服务机器人。比如，FANUC和安川电机的工业机器人，早已是全球市场的“隐形冠军”，广泛用于汽车制造、电子组装。川崎重工的协作机器人，也在工厂里大显身手。这些机器人不追求“人形”，但效率高、成本低，市场需求旺，直接与传统的制造业嫁接，提升传统制造业的自动化和智能化水平。

丰田汽车公司研发的护理机器人HRP系列，专为老年人设计，能帮忙搬运、协助行走，实用性远超Pepper。日本老龄化严重，护理机器人市场潜力巨大，丰田自然不会放过这块“大蛋糕”。

川崎重工在2022年推出的人形机器人，目的是成为“AI工人”。

有一句话，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对于日本企业来说，人形机器人既烧钱又难落地，在技术还不完全成熟的条件下，只能选择放弃人形机器人，把更多的研发资源投到更务实、更赚钱的工业机器人上。

但是，日本并没有停止人形机器人的研发。在这一次的大阪世博会上，大阪大学教授石黑浩研发的新一代人形机器人，在“いのちの未来”（生命的未来）馆登场。这些机器人融入了许多最新的AI技术，不仅动作灵敏，而且会思考，可以对话交流，同时脸部充满表情变化。

这一展示，或许意味着日本的人形机器人研发，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石黑教授与他研发的人形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