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途好人何其多

本文转自：常州日报

人世间 / 肖声

囧途好人何其多

2019年的秋天，钱老领到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他随即佩戴于胸并留影。

本文讲的，是刚听来的一则穷人帮穷人解窘脱困的轶闻。轶闻的主人公，正坐在我身旁。故事讲完了，我俩却仍沉浸在当时解脱蹇滞的氛围之中……

话说家住无锡县堰桥镇的钱德兴，1941年时13岁，因家贫被迫到松江县西门大街的瑞泰油麻店学徒。小德兴酷爱读书，可小气的老板一见他晚上看书就骂骂咧咧，嫌浪费了电。小德兴生来倔强，哪里受得了这份窝囊气？

憋了一个多月，终于盼到爸爸来接他回家了。

那天一大早，天高气爽，小德兴背着铺盖卷，神抖抖地跟在老爸后面朝青浦方向大步流星了。

不对呵，应乘火车经上海中转才能返回无锡啊，他俩怎么朝青浦走呢？

少不更事的小德兴，哪里知道他爸心里的苦呵！老爸靠走村穿巷箍桶养家，所攒的那点辛苦盘缠，来松江时搭火车花得已所剩无几，故返程只能先步行经青浦到朱家角转水路走昆山回家了。

中午时分总算走到青浦街上，父子俩坐在路边上啃面衣饼。刚出锅的面衣饼又香又脆很好吃，可这隔夜的面衣饼呢？又冷又僵，小德兴靠唾沫拌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一口。路边的茶摊主见状，悄没声息地给他俩送来一碗热开水。一碗水本不值钱，但在当时，那就是甘露。

傍晚，父子俩走到朱家角，又遇到好人两个。

谁都见过到面店吃面的食客，可曾见过到面店买面汤的客人？当德兴爹说想买两碗面汤时，小面馆的老板居然真卖了。小老板的好心肠，已都溶化在热腾腾的面汤里了。晚间投宿，小旅馆的老板听了德兴爸叹出的苦经后，很同情他们的遭遇，只收了一半的住宿费。当然，他俩睡的也只是通铺的一角。即使这样，德兴爸也感动得一个劲地作揖了。

一整天奔波，小德兴累得快散架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爸爸带着他连奔带跑去赶开昆山的班船，还没到码头，就见船已开了。急得父子俩边跑边喊：“等等我们！等等我们！”船老大眼尖，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奔跑的人影，竟毫不迟疑，又把船靠岸，让他俩上了船。这可太险了，要不是船老大心善，他俩就得在朱家角多耽搁一天，吃啥喝啥呢？其实，心善的还有船上的十几位乘客，当德兴爸向船老大和大家致谢时，有的乘客就说，“都是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没有一个乘客计较的。

摇啊摇，班船摇了一整天，才抵达昆山码头。父子俩为省钱，在昆山街上踟蹰了很久，才找到一爿只有一间通铺的小客栈，总算熬过了囧途的第二夜。客栈小老板又是个好心人，只收了半价，总算为他俩省出了买“磕头车”（逢站必停的最慢的火车）的车钱。

第三天傍晚，小德兴父子俩才回到了家。这一路囧途，遇到的好人何其多？有个成语叫穷途末路，然小德兴这囧途可不是穷途，更不是末路，反倒是通向光明，通向幸福的曲折路。这位小德兴是谁呢？他就是从小醉心读书的钱惕明。钱老矢志不渝，终于在1949年5月靠读书读上了革命道路，新中国成立后供职于常州日报，为常州日报的发展和繁荣奉献了一生，且成为全报社目前仍健在的两位离休老干部之一。钱老离休后仍笔耕不辍，已著书八部。可这一囧途传奇，他还是首次向外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