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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高洋嫌宫室卑陋,乃发工匠三十余万,修广三台宫殿。殿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防踬,高洋登屋脊疾走,毫不畏怖。旁人代为寒心,他却身作舞势,折旋中节,好多时方才下来。
平时出游,好作武夫装,兵器不离手中,尝在途中见一妇人面目伶俐,便召问道:“你道今日的天子行为如何?”妇人未曾相识,猝然答道:“癫癫痴痴,成何天子!”语未毕,已被高洋一刀两段。
高洋乘便入李皇后母家,皇后母崔氏出迎,不防高洋突射一矢正中面颊。崔氏惊问何因?高洋怒叱道:“我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问我何为?”遂复用马鞭乱击,至百余下,打得崔氏面目青肿,方才驰去。转入第五弟彭城王高浟家,高浟母即大尔朱氏,当然出见。高洋瞧将过去,觉得尔朱氏虽值中年,尚饶丰韵,不觉欲火上炎,竟牵住尔朱氏,欲与交欢。尔朱氏难以为情,未肯照允,惹得高洋易喜为怒立即拔刀砍去,尔朱氏无从闪避,头破身亡。前时已经失节,此时偏要顾名,死不值得!
高洋既杀死尔朱氏,复别往魏安乐王元昂家,元昂妻李氏即李后之姊,颇有姿色,巧值元昂外出,由李氏出迓车驾,高洋入室后,便将李氏拥住,李氏惮他淫威,无法摆脱,勉承主欢。嗣是高洋屡次往幸,并欲纳为昭仪,恐元昂不肯舍,先召元昂入便殿,使他匍伏,自引弓射元昂百余箭,凝血满地,乃使舁归家中,即夕毕命。高洋反自往吊丧,就丧次逼拥元昂妻与他续欢。一面命从官脱衣助襚,号为信物。李后终日哭泣,不愿进食,但乞让位与姊。娄太后俟高洋入宫面加训导,方不纳元昂妻为昭仪。
高洋又作大镬长锯锉碓等类,陈列殿庭,每醉辄杀人为戏,刲解屠炙,成为常事。左丞卢斐、李庶,及都督韩哲,俱无罪遭戮,惟宰相杨愔始终倚任,但亦视若奴隶,使进厕筹,或用鞭笞愔背,流血盈袍。有时令杨愔露腹,欲执小刀劙皮,还是崔季舒托为诽言,从旁笑语道:“老小公子恶戏。”因把刀掣去,才免剺腹。杨愔因高洋嗜杀人,尝简邺下死囚,置诸仗内,号为供御囚,三月不杀,方才赦宥。开府参军裴谒之上书极谏,高洋语杨愔道:“谒之愚人,怎敢如此!”杨愔答道:“彼欲陛下加刑,使得传名后世。”高洋笑道:“我不杀他,怎得成名!”正要你说此言。一日,泣语群臣道:“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枝道:“臣愿得三千壮士,西入关中,牵絷以来。”高洋闻言大喜,赐帛千疋。侍臣赵道德进言道:“东西两国,势均力敌,我可擒彼,彼亦可擒我;刘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高洋幡然道:“赵道德言是!”乃收回刘桃枝赐绢,转赏赵道德。会高洋使赵道德从游,至漳水旁,欲跃马驰下峻岸,赵道德揽辔劝阻,高洋恨他逆旨,拟拔刀刺赵道德,赵道德从容道:“臣死不恨,当至地下启奏先帝,谓此儿淫凶颠狂,不可教训!”高洋亦为默然,回马径归。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高洋为桀、纣,高洋当即怒起,令缚置水中好多时才命引出。复问道:“我究竟与桀、纣相同否?”李集正色道:“恐尚不及桀、纣!”却是真话。高洋又令入水,三沉三问,李集对答如初。高洋大笑道:“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逢、比干,未是俊物!”乃挥李集使去。嗣李集复被引入见,又欲进言,高洋窥知李集之意,竟令左右驱出腰斩,一道忠魂,趋入地府,往寻那龙逢、比干证引同调去了。
高洋淫恶未悛,还亏杨愔主持政务,百度修饬,才得粗安。
话说宇文泰废立嗣君,专权如故,尝欲仿行古制,依周礼改定六官,至是决意施行。宇泰自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余官皆仿周礼,不消细述。宇文泰前尚魏孝武帝妹冯翊公主,生子名觉,宇文泰封安定公,宇文觉亦得封略阳公。妾姚氏生子名毓,又受封宁都公。宇文毓年较宇文觉为长,曾娶大司马独孤信女,宇文泰欲立嗣,苦未能决,因语诸公卿道:“我欲立子以嫡,但恐大司马见疑,如何是好?”尚书左仆射李远道:“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来的常道,若虑独孤信有异言,李远愿为公斩独孤信!”说着,拔剑遽起。宇文泰忙起身拦住道:“何至如此!”独孤信闻李远之言,亦入内自陈,主张立嫡,于是大众并从李远之议。李远出外谢独孤信道:“临大事不得不尔,请公莫怪!”独孤信亦谢李远道:“今日赖公决此大议。”乃一笑而散。宇文泰遂立宇文觉为世子。
西魏主拓跋廓三年(公元556年)八月,宇文泰北巡渡河,还至牵屯山,忽然遇病,病且沉重,急发使驰驿,往召中山公宇文护。宇文护至泾州,入省宇文泰疾,宇文泰语宇文护道:“我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事仗汝主持,汝宜努力,勉成我志!”宇文护当然受命。史称宇文泰知人善任,奈何反不知犹子?宇文护奉宇文泰舆至云阳,宇文泰气促身亡,年五十二,途中不便传讣,及舁还长安方才发丧,由魏主赐谥曰文。
世子宇文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宇文觉时年十五,尚乏谋断,国家大事,应由宇文护一人办理,宇文护名位素卑,虽经宇文泰托命,未惬舆情,名公巨卿,多半不服。宇文护未免加忧,商诸大司寇于谨,于谨答道:“于谨蒙令先公知遇,情同骨肉,今日事当效死力争;若对众定策,公亦不宜推辞。”于谨亦不能知宇文护。宇文护易忧为喜,欣然受教。次日与公卿会议,于谨首先开口道:“从前帝室倾危,非安定公不得今日,今安定公一旦去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为兄子,兼受顾托,军国重事,理应归中山公主决,何必多疑!”说至此,余音震响,面带威棱。公卿等不寒而栗,莫敢发言。宇文护徐说道:“此乃家事,宇文护虽庸昧,亦何敢遽辞!”于谨即起立道:“中山公统理军国,使于谨等有所依归,应当拜命!”遂向宇文护再拜,公卿等亦不敢不拜。宇文护一一答礼,众议乃定。宇文护欲笼络众心,抚循文武,整肃纪纲,俱属有条不紊,朝右益无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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