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西听宝卷

本文转自：甘肃日报

□ 宋海霞

这条路，我走过很多很多遍。最初是夏天，一路上，被路两边的红柳吸引。红柳都是粉色的，蜂拥挤挨在路边。后来，又陆续去了几次，是秋天，路边芨芨草是黄色的，像漫无边际、迎风飘扬的狗尾巴草。再后来，去看过几回向日葵，繁盛的向日葵花海，麻雀在阳光下成群地掠过，途中经过大片褐红色的植物，虽叫不上名字，却生长在荒野里蓬勃而热烈，同样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悸动和张扬。

这次，是和文化馆的人一起去听宝卷。

冬天里，红柳成团，像一片片褚红色云彩落在了路两边，铺排开去，让人依然能够感受它们曾经的多彩。红云散尽的时候，车子来到了村道上，直抵新城镇政府，即将驶到时，车头一拐进了一个建制村。熟悉的场景，让我想起向日葵花海，想起阳光下飞掠而过的麻雀群，原来，唱卷的李义广老人的家，就在向日葵花海的正对面。

老人们已经在村道上等待了。进到院中，阳光斜斜地晒在北墙上，门前几个小凳闲散地放着，还是他们刚刚晒太阳闲聊的状态。进到屋里，两个长沙发围着一个长条茶几，倒是一个唱卷的好地方。北墙边上，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方，是一个自制的土暖气，屋里暖和得像阳春三月。

老人们挤挤挨挨地进屋，在沙发边上坐下来。女主人们搬了凳子进来，都坐定后，老人们开始唱卷了。

唱的是河西宝卷中的《黄氏女宝卷》。

一卷唱下来，屋内肃静。主唱的是82岁的李义广和66岁的毛学智，两人是师徒，分别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嘉峪宝卷》第五代、第六代代表性传承人。两人的妻子是唱和人，间或简单伴奏。另有一个老人进行二胡伴奏。李义广老人浓长的眉毛斜挂在眼睛上方，若有沉思，唱诵中，他双目微闭，手中动作辅助念唱，似一介老学究。宝卷似乎被唱活了，屋里的年轻人活跃起来，纷纷学唱，李义广老人耐心指点着。眼前的几个唱卷传承人让人觉得十分稀罕，而他们手中的宝卷，以及我们能收集到的宝卷也甚是宝贵。

在嘉峪关流传的宝卷有《康熙宝卷》《乾隆宝卷》《黄氏女宝卷》《白马宝卷》《江流生宝卷》《方氏宝卷》《鹦哥宝卷》等，流传下来的唱调有平调、哭五更等。嘉峪宝卷是河西宝卷的重要组成部分，于2017年被列入第四批甘肃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近年来，嘉峪关市文化馆编印了《嘉峪宝卷》培训教材，举办了《嘉峪宝卷》民间文学传承实践传习培训班。代表性传承人李义广、毛学智和传承人张学明分别对《嘉峪宝卷》的曲牌曲调及唱法等进行演示，市民艺术学校音乐老师进行曲谱讲解，起到了很好的交流沟通、传承实践和延续发展的作用。

听卷出来，在回程的路上，我被满目的冬之树木所吸引，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严冬中的树木也有着如此的魅力，犹如李义广老人凝重深邃的眼眸与浓重深长的眉毛，让人过目不忘。一排排枯冬的树木，一定能迎来春天的希望。如何通过为听卷人唱卷的方式将技艺传承下去，这是我们肩负的重任。

车行进中，文化馆的同志向我们透露说，以闫桂珍助学义举的感人事迹为蓝本的新宝卷正在改编，还将进行《嘉峪宝卷》进农村、进社区、进学校等活动。不久的将来，希望公园、社区、家庭、院落、田间、地头，再次传唱出河西宝卷以及各种新的宝卷，这不仅是一种新兴的娱乐方式，更是一种理念和文化的传承与传播。

这条路，还有很多人会走，还要走很多很多遍。我似乎又看到了路两边的红柳、一望无际的芨芨草、麻雀群在阳光中掠过的向日葵花海、遍布乡村戈壁的褐红色植物，以及那蓬勃生长的庄稼、玉米和白杨树。当更多的人再次前行在浓荫蔽日的乡村道路上时，我们应该也是一群新的传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