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随记不见了

本文转自：湄洲日报

□罗锦枝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一些记忆犹新的往事，甚至刻骨铭心的瞬间。

47年前，我挥别家人和乡亲参军入伍，踏上了从戎报国的征程。出发时，新兵们在梧塘戏园广场与亲友动情握别。长辈们反复叮咛，平辈们除了握手共勉外，还会赠送一些纪念品，蕴含“见物如晤”的情感。那天，我的确收到一些朋友的馈赠，有搪瓷茶杯，有毛巾手绢，有钢笔毛笔，有图书记本，还有题字赠画、吟诗寄情的。这些东西，都有寓意，我心领意会了，有些珍藏，有些备用，有些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比如钢笔，比如笔记本。

当时正在原莆田县梧塘供销社书店工作的族侄阿名虽年长于我，却特地请假赶来给我送行，随手送上一册精致的笔记本和一把英雄牌钢笔。我很喜欢，就把它装在随身的挎包里。我们在福州火车站广场候车静坐，闲来无事，我就动了“写点什么，留些记忆”的心思。我感到，昨日送参军有景可赞，如今坐广场也有趣可捉，干脆把这些事情当作素材写下来。翻开一墨未沾的笔记本，用上一字未书的新钢笔，来拟写这入伍出征的初章吧。

随着列车的一路行进，出征的见闻一直伴生。在车厢里、月台上，在列车驶行的铁道路基旁，每天甚至每个时辰都有新闻、有故事，都有感动、有感悟，我虽然不能像照相机一样抓拍其精彩的瞬间，更不能像录相机一样将其闪亮的时空一一录存，却可以花点时间，用些笔触，把这些事例记录在册，权当今天的速写，留作明日的回放。

我们从梧塘街头出发的时间是3月5日下午3时，从福州火车站出发的时间是3月5日晚上10时，而到达宁波火车站的时间是3月7日晚上6时，行车、候车时间总共51小时。这段时间，我不停地书写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写写删删，大概写了近两万字。里面有描写家乡送参军情景的《出发几观》，有描写福州火车站候车时的逸事，有“等火车不知多久、上火车不知何往”等自问自答的《路在何方》，有描写列车在邵武站停车时新兵们抢着工具帮助车站工作人员抬饭桶、送馒头、端清汤的《帮工彩页》，有描写在车厢里新兵们拥向门窗向外深呼吸、高声唤、极目望、近前观的《风物抓拍》……

写东西总是要让人看的，因此，我也不忌讳，战友们想看就看，想说就说，最好能给些指点。于是，我写就一篇，身旁的战友近水楼台先看，然后就有了“传递”。有的甚至还没有写完，一些战友也要先睹为快。这样历经几个战友翻看后，还得我亲自索回。这在闷罐车厢中没有问题，毕竟空间不大，而绿皮车上就不同了。当绿皮车驶离杭州站，过了绍兴、上虞，将进宁波城郊时，我向身边的战友讨要笔记本，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不知道传到哪个战友手上了？”

“入伍随记不见了！”我如同丢失贵重物品一样，有种紧张感。我想报告给带兵干部，又不敢开口。我问了几个熟悉的人，都说“刚才有人看后放在茶桌上”。过去一看，没有影子，我陷入苦闷之中。晚上6时，绿皮车到达宁波火车站。我最后几个下了车，整好背包，理正衣扣，拎上行李，跟着队伍来到了火车站外广场接兵的客车编队前。我在6号车前部坐定后，望着车窗外的闪烁的小灯光，听着海岸边厚重的汽笛声，想着这入伍随记不知去向，怎不令人心烦呢？

运兵的客车车队把我们拉到了晚上住宿的地方了，好像是一个集会的广场。我们按照次序陆续下车，站在车外原地休息，等待集合的哨声。突然，车上传来“这是谁的东西掉到车上”的喊声。我下意识随即问道：“什么东西？”“一本书。”车上的战友很快就回应过来。我连忙把背包和行李往地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奔回车里，随着战友手指的方向，看见在车厢最后一排中间有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正是那本“入伍随记”。

“这个笔记本是我的。刚才在火车上被谁拿去看了，我正在到处找着呢。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以后小心点。”

他说完就下车了。我在那里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也跟着下车拿背包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