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刘邦长孙，在诛灭吕氏中立下大功

公元前180年，吕后去世。她在临终之前，做了精心的安排，希望吕家在她去世之后，也能支棱起来，继续把持朝政。

然而，无论是刘家的宗室，还是汉朝的开国功臣，都对吕氏积怨已久。他们早已联合起来，等待时机，准备将吕氏众人一举诛杀。

最先站出来公开反对吕氏的，是刘邦的长孙，齐王刘襄。

在诛灭吕氏的过程中，刘襄有“首义之功”，又是刘邦血脉，按理说，登上皇位理所当然。

可是，他却输给了当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四叔刘恒。痛失皇位后仅仅一年，他就离开了人世。

本文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位一度离皇位非常接近的汉朝第二代齐王，刘襄。

01、备受打压

身为刘邦的长孙，坐拥齐国这个富庶之地，刘襄的日子，过得却不舒坦。他们这一脉受到的打压，从刘襄的父亲刘肥一代就开始了。

刘肥，是刘邦的长子，汉惠帝刘盈的异母哥哥。刘邦创建汉朝之后，把刘肥封为齐王，封地在齐国，领六郡七十三县，凡是讲齐语的百姓，都归于齐国统治。

这也是汉初最大的封国。

汉朝诸侯王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封地内的赋税、租金、商业经营等。齐国疆域辽阔，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作为齐王的刘肥，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刘邦去世之后，刘肥去了一趟长安，不仅差点把命给丢了，还把六郡之一的城阳郡给送出去了。

刘肥在长安，受到了异母弟弟刘盈的礼遇，就连办酒宴的时候，都被安排在刘盈这个皇帝的上首。

这让在场的吕后勃然大怒，当即让人将两杯毒酒端给刘肥。要不是刘盈把毒酒拿了过来，舍命相救，刘肥就要死在吕后的手里了。

事后，刘肥主动把城阳郡献给了吕后的女儿鲁元公主，还尊鲁元公主为王太后，这才消除了吕后的杀意，平安回到了齐国，并得以善终。

刘肥去世之后，他的长子刘襄继承王位，成为汉朝第二任齐王。

刘襄继位不久，吕后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把齐国的济南郡割了出来，作为她侄儿吕台的封地。

几年后，吕后为了笼络刘家宗室里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刘泽，又把齐国的琅邪郡割了出来，赐给刘泽。

短短十来年时间，齐国最初的六郡，就只剩下三郡了。

而且，吕后还把刘襄的两个弟弟，二弟刘章和三弟刘兴居，召到了长安，名义上是去长安做护卫，还给他们俩封了侯，实际上，也有作为人质震慑齐王刘襄的意思。

在吕后的高压之下，刘襄在等地一直安分守己，却和长安的两个弟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而他这两个弟弟也没闲着，尤其是二弟刘章，在长安表现得非常活跃，也敢于在吕后面前表现，收拢了不少朝中的大臣，为日后反吕做好了准备。

《史记》：诸吕惮朱虚侯，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益强。

02、起兵反吕

公元前180年，刘襄收到了两个弟弟从长安发来的密信：吕后去世了，吕氏想要发动叛乱，除掉汉朝的开国功臣。

他们建议刘襄，起兵杀进长安，夺取皇位，他们会在长安接应他。

敢作敢为的刘襄，立刻召集了包括舅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在内的几个心腹，商议起兵事宜。

不过，在刘襄正式起兵之前，还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齐国的宰相。

汉初，诸侯王在封国的权力很大，但是如果没有朝廷的虎符，是不能私自调兵的。

而且，封国的宰相，是朝廷任命的，除了帮助诸侯王治理封地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和牵制诸侯王。

齐国的第一任宰相，是刘邦亲自指派的曹参。汉惠帝年间，吕后主政，把曹参调到朝廷到相国去了。也就是说，齐国之后的宰相，都是吕后指派的。

而刘襄准备起兵的时候，齐国的宰相，叫做召平。

史书没有记载，召平是吕后的心腹，还是仅仅是一个让吕后放心的普通大臣。但是他的行动却证明了，他不会支持刘襄。

刘襄想要起兵反吕的消息一传出去，宰相召平就先发制人，派兵把王宫团团围住了。

刘襄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估摸着，召平只知道他要起兵，却不知道支持他的都是什么人，就让魏勃以反对刘襄的名义，去和召平接洽。

魏勃对召平说：齐王没有虎符，却想发兵，你把他软禁起来的做法，实在是太正确了。接下来就让我帮助你包围王宫吧。

魏勃是中尉，正好负责领兵。召平觉得，由他来负责这件事，正好合适，就把兵权交给了他。

不料，魏勃一拿到兵权，立刻就把宰相府给包围了。召平这才知道，魏勃是站在刘襄那一边的，自己上了魏勃的当。

无力回天的召平，只好自尽身亡。

《史记》：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将兵围王宫。勃既将兵，使围相府。

接下来，刘襄要解决第二个问题了：兵力问题。

以诸侯王之力，对抗朝廷，本就困难。更何况，刘襄手里的齐国，只是一个半血的齐国，最开始的六郡，已经被割走了三郡。

而这三郡分别归属于：吕后的外孙张偃，吕后的侄子吕台，刘襄的叔祖父刘泽。

想要扩充兵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刘泽的兵力合并过来。刘泽不是吕氏的人，有合作的希望；刘泽的封国是从刘襄的齐国割出去的琅邪郡，而且割出去的时间只有几年，比较好控制。

不过，刘襄对刘泽，并不是全然信任。毕竟刘泽是被吕后封为王的，搞不好和吕后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合作关系。

于是，刘襄对刘泽耍了一个小阴谋。

刘襄派出心腹祝午去对刘泽说：我要出兵讨伐吕氏，但是我年纪小，辈分低，又不懂军事。所以我想把齐国的军队交给您，让您率领我们一起平叛。

祝午还告诉刘泽，刘襄已经在军中，不敢随便离开，所以没能亲自来见刘泽，只能请刘泽去见他了。

刘泽一听，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立刻喜滋滋地去齐国见刘襄了。

刘泽一到齐国，就被刘襄扣留了，手下的军队，也被刘襄接管。

随后，刘襄发兵攻打吕后侄儿所在的济南郡。一来，这是对吕氏打响的第一战，二来，济南郡本就是刘襄的封地，他或许有意收编济南郡的兵源，继续补充兵力。

与此同时，刘襄正式给诸侯王送信，昭告天下，他要讨伐吕氏。

《史记》：今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宗庙所以危。今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

03、痛失皇位

刘襄起兵的消息，迅速传到了长安。

此时吕后立的小皇帝年纪尚小，只是个吉祥物。长安真正主事的，是吕后的侄儿，相国吕产。

吕产立刻派了一个自己认为值得信任的人，率领大军前去平叛。而那个人，就是大将军灌婴。

吕后在世的时候，灌婴和大多数开国功臣一样，表现得对吕后非常臣服，怎么看都不像有二心。然而吕氏不知道，这些人只是无法和吕后对抗，所以只能蛰伏起来，默默等待着反吕兴刘的时机。

拿到了兵权的灌婴意识到，时机到了。

刘襄的大军，能给长安里的吕氏众人极大的震慑，正好方便他们行事。灌婴自然不可能和刘襄交战。

于是，灌婴一到前线，就和刘襄达成了协议：长安即将有变，你且按兵不动，只要时机一到，我们就一起杀回长安。

刘襄听从了灌婴的建议，打下了济南郡之后，就陈兵于齐国边境，静待时机。

《史记》：乃留兵屯荥阳，使使喻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之变而共诛之。

就在刘襄和灌婴在前线讲和的时候，长安城里的功臣们和刘襄的弟弟也没闲着。

吕氏当中，吕后的侄儿吕产为相国，统领南军；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只要解决了这两个人，吕氏的其他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功臣们派出吕禄的好友郦寄前去诱骗吕禄：太后已经驾崩，吕氏不足以震慑群臣。若你能归还将印，交出兵权，回到你的封地去，齐王的大军自然会撤退，大臣们也不会再为难你，从此你和你的子孙就可以安享富贵。

本就忐忑不安的吕禄，几经挣扎之后，果然交出了兵权，坐等告老还乡。于是大臣们掌握了北军的力量。这也是长安城内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而吕产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他一看刘襄大军在外虎视眈眈，功臣们在内蓄势待发，心里一急，决定鱼死网破，进宫挟持小皇帝。

他还没来得及进到皇宫，刘襄的弟弟就率军赶到，手刃吕产。

随即，功臣们行动起来，把吕氏一网打尽，并废黜了吕氏扶持的小皇帝，准备另立新君。

刘襄自然是新皇帝的热门人选。他有着3个巨大的优势：

其一，刘襄是刘邦的长孙。功臣们承认的上一任皇帝是刘邦之子刘盈，那么根据皇位的正常传承，就该轮到刘邦的孙子辈登基了。而孙子辈里，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自然是刘襄这个大孙子。

其二，刘襄在诛灭吕氏之中立下大功。他本人亲率大军，第一个打响了讨伐吕氏的旗号；他的弟弟刘章，则砍下了诛灭吕氏的第一刀。在宗室之中，刘襄的功劳最大，自然最有资格当皇帝。

其三，刘襄能力出众。光从他的起兵过程，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而齐国也在他的多年治理之下井井有条。这样的人，是新皇帝的极佳人选。

然而，也有一些大臣对刘襄有所顾忌。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赶到了长安，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彻底把刘襄排除在了皇位候选人之外。

这个人，就是在刘襄起兵之初，被刘襄扣留的琅琊王刘泽。

他恼恨自己受到欺骗，就对刘襄说：你留我在这里也没有用，不如把我送去长安。现在大臣们正要犹豫由谁继承皇位，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刘襄信以为真，立刻用极高的规格，把刘泽送去了长安。

然而，刘泽在长安说的话，却和承诺刘襄的截然不同。

他对大臣们说：齐王的舅舅凶残暴戾，你们若选他为皇帝，恐怕会出现第二个吕氏。而代王的母亲薄氏氏一个宽厚长者，他比齐王更合适。

刘泽，是当时刘家宗室里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人，说话非常有分量。

他的封国又是从刘襄的齐国割出来的琅琊县，就在刘襄隔壁，还和刘襄打过交道，对刘襄了解颇深。

他的话一出，天平便立刻倾斜到了代王的那一边。最终，功臣们决定，迎接代王进京当皇帝。

代王，就是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刘襄的四叔，刘恒，也就是未来的汉文帝。

04、为什么刘襄当不上皇帝

表面上看，刘襄当不上皇帝，就是因为刘泽的那一番话。可是别忘了，史记里对这件事的记载是：

大臣议欲立齐王，而琅邪王及大臣曰……

也就是说，在大部分人都想立刘襄的同时，除了刘泽之外，还有着另外一批大臣，也不同意立刘襄当皇帝。

那么，他们的顾虑是什么呢？

可以优先排除刘襄的个人素质方面。在整个讨论过程中，刘襄为人如何，从来都不在讨论范围内。大臣们更看重的，是刘襄的外在条件。

我认为，大臣们对刘襄的顾虑，主要有以下2个原因。

其一，刘襄当了皇帝，大臣们没有“从龙之功”。

汉惠帝的儿子，全都被功臣们以生父不明的名义杀掉了，汉惠帝在名义上没有后代。在这种情况下，刘襄作为刘邦的长孙，又立下大功，登基为帝本就是顺理成章的。

而且，按照天子庙制的昭穆制度，“始祖居中，左昭右穆。父居左为昭，子居右为穆。二世为昭，三世为穆”，两代天子是两代人更为合理。

刘襄就算寸功未立，光按照继承权的排序，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继承皇位。

然而，这么一来，大臣们的“拥立之功”就被抹杀了大半。

这是会损害大臣利益的。

其二，刘襄不好控制。

从刘襄起兵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此人智勇双全，敢作敢当，登上了皇位，必然不好控制。

而且，刘襄一旦继位，他手下的班底，都是有诛灭吕氏之功的，也必然会挤占功臣们的话语权。

而当时还在代国的刘恒，一直没有什么突出表现，就连吕后想给他换个更好的封地，他都不敢同意，看起来温顺好控制得很。

一个好控制的皇帝，和一个不好控制的皇帝，大臣们自然是选择后者，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

当然，刘恒只是在扮猪吃老虎，他可一点都不好控制，功臣们失算了。但这是后话了。

05、写在最后

功臣们在决定立刘襄的四叔刘恒为皇帝之后，就派刘襄的弟弟刘章去通知刘襄这个消息。

当时的刘襄手握重兵，且朝廷正在动荡之中。若是他在一怒之下，挥师杀进长安，也未必完全没有机会。

但是刘襄还是选择了罢兵，回到了齐国。在史书的记载里，没有任何他对于这件事的抱怨之语。

可是他的退让，和他们兄弟曾经立下的功劳，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汉文帝登基的第二年，刘襄就去世了，不知是否和痛失皇位心情抑郁有关。

史书没有记载刘襄的出生年份，可是根据他们父子的经历，以及他对刘泽说的话可以推断，他去世的时候应该相当年轻，多半还不到30岁。

汉文帝给他的谥号是“哀”。在谥法里，哀的意思是恭仁短折、德之不建，不得不说，这个谥号配不上刘襄为汉朝立下的大功。

而汉文帝对齐国的打压，还远不止于此。

在刘襄活着的时候，汉文帝一度把吕后从齐国割出去的三个郡还给了刘襄。

可是，刘襄一去世，刘襄年幼的儿子登基，汉文帝又把齐国的地割了出去，分封给了刘襄的几个弟弟。自此，齐国再也不复汉初第一大国的风采，对朝廷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而且，分地给刘襄的弟弟，也不是对他们的优待。

比如刘襄的二弟刘章和三弟刘兴居，都在诛灭吕氏的行动中立有功劳，功臣们曾经承诺他们，把赵国和梁国这两个大封国给他们。

可是，汉文帝登基之后，就把他们的功劳压下去了，直接把原齐国的两个郡割出来，把他们给打发了。

刘襄的12个弟弟里，至少有6个参加了后来的齐国之乱或者其他叛乱，或许就和他们这一脉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有关。

若是当初的刘襄能预料到他们这一脉的结局，不知道是会选择罢兵回齐国，还是起兵拼一把呢？

你觉得会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