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向善处育新机

本文转自：解放日报

第五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设有创新孵化专区，吸引了150多家创新孵化企业参展，为全球科技创新合作提供公共平台，为科创企业开启机遇之门。 资料图片

一批“无声骑手”通过外卖平台、物流平台等就业，自立自强，实现价值。图为“无声骑士”龚剑华在送外卖的途中。

志愿者在甘肃敦煌“蚂蚁森林”春种公益活动现场植树。 均新华社图 编者按 在日前开启的2022复旦大学管理学院科创周上，不仅有来自管理学、生命科学、哲学的权威专家共议“科创的未来”，更开辟专场论坛，讨论如何在管理学界和企业界，树立一些体现“科技向善”的样本。

一个以科创为主题的学术活动，何以如此重视与“道德感”“伦理规范”“社会责任”有关的话题？

通过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企业管理系郑琴琴教授、蚂蚁集团可持续绿色公益部总监王小颖、音书科技CEO石城川等嘉宾的讲述，可以看到，无论在学界，还是在企业界，“科技向善”不是一条空洞的道德律令，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价值追求。

尽管，那些努力探索“科技向善”可能性的企业、创新创业者，会遇到“企业经营与社会责任感如何平衡”等现实难题，但是，这份追求已然于无形之中，为技术创新、管理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开新局、育新机。

重视科技创新活动的伦理规范

郑琴琴

随着科技创新不断发展，高科技给企业产生的影响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有各种变数。科技发展，究竟是善还是不善？

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22年风险报告显示，有害的技术进步在未来长期的风险中占据显著位置。所以，在科技进步的重要性日益突出的情况下，我们要思考这样一个严肃的议题：重视科技创新活动的伦理规范。

在科技史上，炸药、原子能、化工技术等给人类创造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安全威胁、环境污染、伦理问题等方面的负面影响。如今又出现了很多新兴的科技，比如说人工智能、神经技术、异种移植等新兴技术。它们有一些共同的特点，比如风险性、不确定性、双重用途、可能引发一些未曾想到过的伦理问题，等等。所以，在当下，我们需要也应当重视科技的伦理规范问题。就像“科技向善”口号的提出者保罗·米勒所强调的那样，科技公司在不断发展的过程当中，也应该思考如何更好地回馈社会。

现在，科技发展需要伦理标准，而且，伦理标准也在不断变化和改进的过程当中。英国皇家学会院士Michael F.Ashby曾提出，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更多转向利用那些不可再生资源，如石油、矿石等。这是好，还是不好？对于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及环境而言，这是一个重要的伦理议题。

今年，英国伦敦大学的一位教授也提出，随着科技的发展，出现一种“技术殖民主义”——即一些国家或者组织在获得了强大的技术垄断优势之后，在一些危机情境之下存在滥用的可能。如果没有伦理标准的指导，未来科技的发展可能会导致技术殖民主义的发生。

发展至今，如果采用经济标准来衡量，很多企业都已经发展得非常不错了。但除了发展企业利润之外，企业还需要去寻找解决社会问题的办法。比如去年，《哈佛商业评论》上提出了这样一个思考：当一些企业快速发展、财富与日俱增时，如何铸就一个伟大的品牌？“强”是不是一定代表它是伟大的？对于很多企业来说，这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毫无疑问，经济意义上的标准非常重要，它能够促进企业高效地发展。然而，当企业发展到一定时期，经济标准不再显得那么重要。这时，企业应该兼顾伦理标准，思考“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在经济标准和伦理标准兼顾的情况下，企业才有可能发展得更好。随着企业创造更多可以与社会各界共享价值的渠道，它会进入一个更有利于自身和社会双赢的发展阶段。

联合国在2004年提出了“ESG”这个概念。ESG是Environmental（环境）、Social（社会）和Governance（治理）的缩写，是一种新的投资理念和企业综合评判标准。现在，很多评价体系都采用ESG理念来评价企业。在科技伦理发展的过程中，ESG也开始逐渐被采用，作为重要的参考指标。

从发展趋势上看，未来，研究和创新也可能被作为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为社会作贡献的重要部分。尤其对于科创企业而言，当它的研发创新是与社会福祉联系起来时，这部分内容就属于它的ESG报告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2020年，上交所提出，科创板上市公司在信息披露时，需要披露“研发创新”信息。其实，如果阅读制药领域企业的ESG报告，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在“社会责任”这个板块当中，很大程度上会提到研发创新，比如研发新药药物的可及性、普及性、普惠性等。

当然，我们也不能盲目去相信，ESG指标一定会给企业未来的科技战略带来完美的指导。目前ESG的评价方式也有一些局限。比如，它可能更多评价了企业是否给社会带来风险，而不是衡量企业创造了多少社会价值。又如，ESG的确给了我们非常好的道德伦理评价指标，但是如果过度关注，也可能会出现负面影响。未来各个企业应该如何去做，可能还是需要设置一个适合自己的伦理标准。

至此，我想与大家分享“生命周期评价方法”。生命周期评价方法兼容考虑到了企业产品从“摇篮”到“坟墓”各阶段、各方面对环境和社会的影响，并促使企业通过科技创新来改善绩效、增进对社会福祉的贡献。

生命周期评价考虑得较为全面，不像目前的一些ESG指标仅仅关注企业在当下的表现和业绩，会促使企业主动地去考虑更长期和更大范围的规划和努力。

用看得见的绿色激励看不见的绿色

王小颖

我所供事的蚂蚁森林是蚂蚁集团旗下一个倡导绿色低碳的公益平台。简单来说，我们的模式就是量化和记录大家日常的低碳绿色行为，并对此开展激励。

我们通过“绿色能量”这样一个显性化的维度，把大家日常的低碳行为的价值量化出来，并让用户可以把日常积累下来的“绿色能量”，兑换一棵树或者一个平方米的保护地。我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工作，让大家可以衡量自己的低碳行为的价值，形成一条链路。我们把这条链路抽象成一句话：“用看得见的绿色，激励看不见的绿色。”

在这样的基础框架之上，蚂蚁森林还有这样一些思考和行动——

第一个维度，用习惯影响生活。我们希望让绿色的生活无处不在。如果说，传统的绿色生活方式宣教多以小区画报、横幅、倡议书为载体，我们现在选择通过一个账户体系，对绿色低碳行为进行数字化记录和量化。

我们识别了50多种低碳场景，比如，乘坐公交、地铁，在线完成水电煤缴费，买咖啡及购物时自带杯子和购物袋等，覆盖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在用户的授权以及数据安全的基础之上，我们通过数字化的方式进行场景使用数据的采集汇总，化作用户账户里的绿色能量积累。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促进一些绿色生活方式和行为习惯的养成。

第二个维度，与更多合作伙伴一起，提供和倡导绿色消费。

事实上，蚂蚁森林不单属于蚂蚁集团，它是由很多品牌企业一起提供的绿色产品或服务共同构成的。我们希望把这样一个平台打造成多品牌、多行业共同提供绿色倡导和绿色消费的服务载体。

在绿色消费的维度，国内有很多行业会通过行业标准，向消费者倡导绿色消费行为，但由于绿色消费的标准本身过于专业化，和消费者之间总缺少了一些桥梁。比如，有些瓶子上面标记了是经过某些标准认证的包装。这背后是大量的行业在为推动绿色消费标准而努力。但对于消费者来说，他们并不是特别理解这些标示的意义。

通过大家耳熟能详或者便于理解的方式，来构建起一个桥梁，激励、推动行业开展绿色行动，是我们的重要工作之一。比如，以前我们去识别、记录一个人的低碳行为，是比较困难的。现在，随着数字化逐渐覆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可以通过线上、线下数字化采集的方式识别和记录。这样的过程就把很多行为通过数字化的方式聚集到了一起，也能帮助我们在全社会层面推广激励机制、构建个人碳账户，为未来更可持续的创新机制奠定基础。

当然，随着我们的工作体量越来越大，背后的挑战以及管理上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目前，蚂蚁森林的生态造林项目已经覆盖了西北、西南等多个地区的十几个省份。于是，我们不得不引入科技方法，来帮助我们提升项目执行的真实性、可靠性和科学性。

我们通过卫星遥感来监测种植项目前后生长量的变化，开展存活率和保存率的评估。同样，我们也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把地里种的树的图片、视频、生长情况，反馈给客户端的用户。让大家知道，我们的这些项目和行动正在地球上真实地发生，进一步激发大家持续参与的愿望。

此外，我们在做了一系列的生态项目之后，会探索如何通过一个生态项目，去带动一个地方相关产业的发展。比如，在蚂蚁森林里有一种树种叫作“沙棘”。沙棘不但能防风固沙，属于生态树种，还属于经济树种。在内蒙古清水河县，我们不但支持当地种植沙棘，还帮助当地进行沙棘产品品牌和销售渠道的打造，以此来促进当地的生态产业发展。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给当地带去了更好的生态环境，也带出了产业的发展。我们也希望能够把这个产品或者这样一个平台的价值更多地挖掘出来，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今年，我们还牵头编写了《基于互联网平台的个人碳减排激励管理规范》团体标准。希望通过标准的制定，给相关行业提供一些参考、沉淀和建议，大家携手倡导、开展绿色行动。

助力听障人士与社会相连接

石城川

音书科技的定位是为听障人士服务的平台。公司有几块业务。音书App面向有听力障碍的个人用户，目前为止是完全免费的。每个听障朋友都可以免费下载、免费使用。同时，我们也给一些机构开发无障碍的解决方案，以更好地服务听障人士，包括特殊教育学校、残疾人联合会、政府行政服务大厅，甚至银行、医院、图书馆和博物馆这样的公共服务机构。我们给这些机构设计解决方案是收费的，也就是说，面向客户端用户的App是免费的、面向机构的业务会收费。

目前，公司一方面在研究如何为用户开发性价比更高的客户端产品，尝试探索收费的方式，因为我们觉得纯粹的免费可能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商业模式。另一方面，我们也在尝试进一步地完善音书App的平台，希望能吸引其他服务听障人士的企业入驻到我们的平台上，将平台上面的听障用户和这些企业进行连接。

朋友们经常会问我：“作为一家科技企业，同时又要坚持社会责任担当，在经营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一些现实的挑战？”

挑战肯定会有，而且我觉得，也跟大多数科技企业可能会遇到的困难类似。我们前期的研发投入特别大，投入的回报周期比较长。比如，我们现在正在设计一套识别手语的算法，可以帮助打手语的听障朋友更好地交流，但实际上这套算法的前期研发投入非常大，在短期内，可能很难较快地获得营业收入来支撑研发。与此同时，由于我们是一家比较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投资的回报周期相较于传统企业可能更长，所以，在获得融资上会更困难。

通常在这时，朋友就会追问我：“既然那么困难，是什么样的动机或者什么样的事件，促使你一路坚持了下来？”我想说的是，事实上，我自己就是一名听障人士，因而对我们这个用户群体的处境有比较切身的体会。正是这种切身体会促使我去开展目前的创业项目。

对于我们听障人士来说，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沟通障碍。因为沟通障碍的存在，我们很难融入社会，很难参与到社会生活和社会事务当中。就拿我自己来说，我在上大学本科的时候，还没有像音书这样的产品可以帮助到自己，所以，那个时候的我是非常内向的，不愿意走到外面去。我至今记得自己办理第一张银行卡时的情景。因为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就必须去银行办理银行卡。我鼓起勇气，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来到银行的柜台前，最终经历了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才把银行卡给办理了下来。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才开始注意到，其实，有很多的听障朋友跟我一样，因为沟通的不便，导致自己不愿意走出去接触社会，只有在某些不得不处理的情况下，才敢进行尝试。所以，我们公司现在为一些银行提供了一套系统，放在银行的柜台上面，可以帮助工作人员和需要办理业务的听障人士顺畅交流。像这样的产品就是从我自身的体验出发研制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也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我从初中、高中到大学本科时期，上课都完全听不到老师讲课，还好大学里学的是数学，只要理解了知识背后的逻辑和方法，就比较容易学进去。不过，很多文科生就不像我这么幸运了。在学习文科课程或其他比较依赖老师讲解的课程期间，如果学生没有办法听到老师的声音，就很难充分吸收，内心还会产生比较大的压力。受这件事的启发，我们公司现在还设计了一套供特殊学校使用的无障碍教学系统，目的就是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老师在课堂上讲授的内容。所以，可以说，我是通过很多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开发出了相应的产品。我希望，我们的产品可以成为某种桥梁，帮助听障朋友们更好地连接社会。

对于我们这样的科技企业来说，除了要考量经济价值之外，还需要寻找一些比较好的方式，来实现社会价值。尽管前路困难重重，但只要想到，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听障朋友，能够通过我们这些产品的帮助，更好地接受教育，学有所长之后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不但不会给社会造成负担，还能为社会作出贡献，我们就觉得，这是值得我们去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