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患病后，我坚持治疗，却不知这条路无法回头

本文取材于现实，文中角色均为化名

和妻子结婚后，我们为事业打拼。

没有好好关注过饮食。

直到她患了病。

我才开始后悔……

1

晚高峰，写字楼的电梯拥挤。

刘凯和老侯等到人潮走得差不多了，才下楼，二人似乎是有事情要谈，在对面的夜市里找了个烧烤摊，坐在了角落。

“你今天那个患者怎么办了？”

“那能咋办，要么把药寄回来，把钱退给他，要么重新再做一个疗程，再发给他。”

刘凯随后又说到:“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咱们这儿能做的手续都齐，那药里吃出虫子，说明我们的药是现做的。就问他想不想治病，他身上的问题我们说的准不准，实在不行就是退钱，那还能怎么办。”

“也是。”老侯点了点头。

“卖药的这一行儿吃出虫子很正常，这都是小事儿，售后一配合都能解决。”

“那倒是，主要是新公司。”

“就这样儿，以前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嘛。现在是男科，就算没效果，找的人也非常少，几乎没有。”

“对，男科相对好办，不像以前做的心脑血管，呼吸肺病这些，男科问题只要卖的不贵，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去找。”

“管那么多呢，干多长时间，挣多少钱就完事儿了。”

两人几瓶啤酒下肚，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了。

“确实是这样，但是有的时候也不舒服，没办法，咱们挣的就是缺德的钱。”

“不用想那么多，只要他得了病，这辈子都是在上当受骗当中度过，也不差咱们骗他这一次。”

“我还记得那年看，《我不是药神》里面有句台词。”

“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这种病没法治，也治不好。就这段话，其实咱们卖过药的人心里是最有感触的。”

“对，我那个时候卖治疗糖尿病的仪器。有个老太太说儿子一个月就给1000多生活费，还要供孙女上学，身上根本没有闲钱。说自己身上痒，看不清东西，身上难受，就坐在山头上躺着，有时候坐着坐着自己就哭了。”

“很多人得了病其实就是等死，也不控制，没有条件去控制。”

“就这样，多少人都跟我哭过。得了病难受，身上没钱，孩子也不给，那基本上就是等死。”

“后来那老太太你还有联系吗？”

“有啊，后来赶上做活动，原价4988的仪器，2688卖了她一台，我又让她借了2000块钱。”

“哈哈哈哈！”老侯笑着摇了摇头。

“管他那么多呢。反正我差几千业绩跳点。使使劲卖她两千都行。”

两人又是一箱啤酒下肚。

“你说咱们这个工作是不是就是损阴德？”

“你想那么多干啥？你哪儿来的阴德？我的脑袋里只有挣钱。”

刘凯挥挥手说道:“没钱就没有一切！我不是没干过其他的工作，我给一些饭店送过啤酒，一天要搬200多箱啤酒。很累，身上也埋汰，一个月赚四五千块钱。”

“你说，我干这个，为了啥啊？没那个必要！”

刘凯一拍桌子，接着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你想得到的更多就要付出更多。”

老侯点了根烟:“要么你就要承受更高的风险，现在都是靠头脑赚钱，出劳力打工，这辈子是没有出路的。”

“我有个朋友在送快递，一个月就是五六千块钱，除去了房贷和日常开销，基本不剩什么，现在他媳妇儿怀孕了，他在送完快递之后还要出去干代驾，干到半夜才能回来，现在很多人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很正常啊，我有个兄弟就是干代驾的，下午三四点出去，凌晨三四点回来，一天能挣300多，就是东北这个天气太冷，基本冬天专职干代驾的都做了病了，膝盖疼，骑着电动车风吹着根本受不了。”

“所以说，趁着能挣钱，也有方法挣钱，先把钱挣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老侯起了瓶啤酒，声音低了几分:“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有时间？”

刘凯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约的是明天晚上，你来不来？”

老侯一把干了杯里的啤酒:“去！这公司也不知道能干多长时间，先挣够了再说！”

刘凯笑了笑，钱，哪有挣够的时候？但只要胆量够大，脑子够用，就能比别人多拿几倍的钱，而风险，貌似并没有高上太多。

2

等刘凯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苗苗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像每天一样，等着刘凯回来，刘凯也和往常一样，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一下苗苗。

自从二人住在一起之后，每天如此，刘凯轻轻摸了摸苗苗那憔悴苍白的脸庞，轻轻在苗苗额头吻了一下，随后又看了看苗苗的手臂，没有异常，没有出血。

刘凯这才放心了一些，今天又是苗苗透析的日子，三年来，两人也都习惯了，一周三次的透析，对苗苗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而刘凯，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二人从初中认识，高中谈恋爱，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二人也即将迈入三十岁的门槛。

换了衣服，洗了把脸之后，刘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自从苗苗透析之后，刘凯坚决不让苗苗做任何家务的，就在刘凯扫地的时候，在垃圾桶下，扫出了一颗籽。

刘凯眉头一皱，捡起来仔细看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又偷吃西瓜了？”

听着刘凯严厉的声音，苗苗低头委屈的说道:“就吃了一口……”

刘凯看着坐在床上的苗苗，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从愤怒到无奈又变的复杂，最后轻轻说了句:“我希望你一直能陪着我。”

苗苗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刘凯宠溺的摸了摸苗苗的脑袋，随后又烧水，开始准备明天的饭菜，糖尿病人的饮食，是必须要严格控制的，尤其刘凯还专门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说起来刘凯踏入这个行业，也是因为苗苗，二人毕业之后没多久就订了婚，本来打算事业上稳定下来，就正式结婚的，那段时间脱离了校园，得到了家长的认可。

虽然在工作上不是一帆风顺，但也是二人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可没多久，两人在医院都查出了急性胰腺炎，这刘凯才知道，二人以往的饮食是多么不健康。

直到后来，刘凯才明白，苗苗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胰腺功能受损之后，恢复的并不好，出现了糖调节受损的情况，慢慢就转变成了糖尿病。

而刘凯自身也出现了糖调节受损的情况，但刘凯的情况却稳定住了，并没有转变成糖尿病，在疫情期间，刘凯四处找工作，最终找了个电话销售的工作。

因为这个工作在家里也能做，但这种公司大部分都没有那么稳定，后来刘凯在原同事的介绍下，进去了一家医疗器械销售公司。

这个公司做的就是专门调理糖尿病的仪器，因为糖尿病是无法根治的，只能去控制血糖，西药，中药，胰岛素，都是为了把血糖控制在正常参数以内。

而仪器则可以替代药物以及胰岛素，而且对糖尿病的并发症有很大的帮助，糖尿病的并发症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并发症之一。

身上瘙痒，手脚麻木，视力模糊，小便异常，最终会演变成皮肤溃烂，截肢，失明，尿毒症，肾衰竭……

刘凯最开始还打算看看效果，然后给苗苗也买上一台仪器，可随着一天天的了解，刘凯发现，这东西就是一个无底洞，而且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一台仪器卖接近五千块，后续要使用配合的药包才能有效果，算下来比很多进口的胰岛素都要贵好几倍。

然而最可怕的，是刘凯只负责仪器的销售，随仪器会赠送两个药包，而后续的工作，还有专业的售后部门，他们会让看到效果的患者，批量的购买药包，直到患者再也负担不起为止。

3

在这里的几个月，刘凯学会了很多，也看清了很多，有病不是罪，穷，是最大的原罪，对于很多人来说，即使半价的仪器，也是可望而不可即，只能吃着廉价的药物苟延残喘。

后来刘凯又辗转了许多药物和医疗器械的公司，有医院，有诊所，有写字楼，甚至还有当地的知名医生配合问诊以及视频沟通。

这个行业并不是非常难，但门槛不低，对于药理病理要能吃的透，还要在言语中有强烈的自信，这样才能打得动那些久病缠身的患者。

所以这个行业能长久留下来的人，是不多的，而且这种公司，也开不长久，毕竟药物的效果是不大的，而且二次销售的时候，会提出一些其他方面的疾病，一个月让患者花上几万十几万是常有的事。

刘凯在做饭的时候总是会陷入回忆，以往想起的是和苗苗在一起的时光，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的都是这些年的经历，以及那些掏空了身体和家产的患者。

先是给苗苗兑了一盆洗脚水之后，刘凯又给自己打了一盆，因为苗苗用的洗脚水是不能烫的，只能用温水洗脚，糖尿病人的皮肤是很脆弱的，伤口是非常难愈合的，很多人都是从脚趾开始溃烂，然后一点点的向上截肢。

二人坐在床边泡着脚，刘凯也抱住了苗苗，二人靠在一起，享受着短暂温馨的时光，刘凯感受着苗苗逐渐消瘦的身体，心底也一阵发酸。

“明天我休息，带你出去玩。”

苗苗眼睛一亮，用力的在刘凯脸上亲了一口:“宝宝你真好！”

刘凯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些年来，只要刘凯说一声走，苗苗从来不会问去哪，为什么，毫无怨言的一直跟在刘凯的身边。

第二天吃完早饭，八点左右出发，刘凯一手开车，一手紧紧攥着苗苗的手，一路上看着草原、牛羊、高山，伴随着温暖但并不热烈的阳光，仿佛一切都好了起来。

历经三个小时的路程，快到终点的时候，苗苗也开心的瞪大了眼睛，略带憔悴的脸上也展现了以往的美丽笑容。

在牙克石附近，有一片壮观美丽的杜鹃花海，那漫山遍野的紫色，仿佛真的让人坠入了童话世界，苗苗下车以后，看着看着就呆住了…

刘凯找地方停好了车，打开后备箱铺好了垫子，让苗苗坐了上去，刘凯则是拿着手机，打开了车里的音响。

轻轻地音乐声响起，刘凯坐在了苗苗身旁，苗苗也依赖的躺在了刘凯怀里，欣赏着那无边无际的花海。

刘凯的声音也随着音乐声响起:

“想看你笑，想和你闹，想拥你入我怀抱……”

苗苗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紧紧的抓着刘凯的手不松开，仿佛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4

傍晚的时候，刘凯和老侯已经坐在了一个饭店的包间里，一起的还有一个偏瘦的中年男人，从肤色和面貌特征也能看出是一个少数民族。

刘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汉森，一直是做蒙药的，自己熬自己做，也有熬药机对吧？”

说着刘凯又向汉森确认了一下，汉森点点头，似乎是不太擅长言辞:“有的，都有。”

都有的意思，就是全套的，熬药机，粉碎机，烘干机，以及制丸、包装的机器都有。

因为中医和蒙医体系是非常相近的，制作出来的水蜜丸也就是一样的，都是通过水、蜂蜜、少量盐制作出来的，随后又谈论了一些细节。

实际上，汉森所制作的药丸，和以前中医诊所卖的健脾丸差不多，很便宜，而且人人都能吃，也没有副作用，也可以制作汤药，但是成本就要高出三倍左右了。

谈好了之后，汉森简单吃了两口就走了，等汉森走后，老侯说道:“快递员我也联系好了，发货这方面没问题。”

刘凯点了点头:“收款码我这有现成的，改个名就行，然后就是弄得干净一点，别留下任何记录，你我都再弄个售后的微信号，做二次销售。”

老侯愣了一下:“售后咱们也做啊？”

“肯定啊，咱们前期沟通都要提到有售后服务的，后期咱们卖了之后，就肯定要有，要不然没办法解释，而且售后至少还能再挣两次钱。”

“行！售后这方面，到时候你带着我点，我没整过这个。”

刘凯点点头:“这都好说，反正这件事，就咱们两个，别人谁也不带，不和任何人说。”

老侯一拍胸脯:“你不说我也知道，赚钱的事得低调，让公司知道就完犊子了。”

“也就那么回事吧，谁也不知道最好，就算经理知道了点，不太过分的话，他也得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业绩还得靠咱们撑着呢，他只要不傻，跑点私单这种事他也就当没看见。”

刘凯他们的工作，是由公司每天花不少的广告费，从各处引流到微信上，再由刘凯等人进行沟通销售，成交之后再推给售后，指导服药用药，周期性的进行二次甚至三次销售。

而刘凯和老侯的做法，就是截胡，成交时不通知公司，自己收款，自己发药，自己做售后，可以说是拿着公司的资源，填满自己的腰包。

要知道，刘凯他们八万业绩的提成是七个点，也就是五千四百块，而自己偷着卖的话，那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卖了多少基本都是自己的，一个月业绩少个两万，自己腰包可就多了两万块，而且还有售后的二次销售，到了一定程度，微信注销，直接跑路。

这也是很多公司的套路，等到售后做不过来了，就换产品换公司，等段时间再卷土重来。

5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刘凯正在忙碌当中。

“对，你的情况就是什么呢，先天亏损，后天不足，中医讲啊，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纵欲过度伤肾，肾精肾气收到了严重的损伤，而后天从脾脏吸收的营养是远远跟不上消耗的，更是无法留存在体内，你能理解吧？”

“嗯，你平常有没有感觉到心烦、失眠、健忘，这种情况往往伴随着腰痛？

嗯，你这是典型心肾不交的体现，看你舌苔啊，舌尖有红点，这也是心火旺盛的表现，像你的情况就不能单一的补肾了。”

“你的情况要脾肾同调，气血同理，滋心养肾，补肾补髓填精，益气养血，健脾，排除你体内的毒素和垃圾，通气血，除湿热，调理你的气血平衡……”

“好，你先把姓名电话地址发给我，我给你建立一个病例档案，然后你先交个定金，我让我们主任医师给你开方，然后药房会按照方子划价，嗯，你的情况一个疗程大约应该在2500-3000之间吧，行，你先发给我，后续让我们指导老师联系你，指导你服药用药…”

老侯看刘凯忙完走了过来:“来单了这是？”

刘凯喝了口水:“差不多，姓名电话地址过来了基本就能交钱。”

“走，出来抽根烟。”老侯的神情有些不对，似乎是有话要和刘凯说。

写字楼的楼梯大部分时候都是没人走的，因为楼层太高了，所以往往楼梯间，都是烟民的聚集地，老侯看了看这里没有其他人，这才点了根烟。

刘凯看着有些心虚的老侯问道:“你咋了这是？”

老侯猛抽了口烟，低声说道:“那啥，你先给我转两千块钱，过两天发工资给你。”

刘凯愣了一下，按说老侯应该不缺钱，每月开的工资都不少，两个人认识一年多了，换了两个公司，刘凯对老侯还是比较信任的，要不然也不能拉老侯入伙赚钱。

“这事儿，你发个微信就转给你了呗，整的这么神秘干啥？”刘凯也没多想，掏出手机就给老侯转了过去。

老侯脸色难看的说:“我TM让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