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师生情谊的蓝色盒子

本文转自：乌鲁木齐晚报

□文/阿娜尔·孜努尔别克

十五岁开启求学缘起的远行，第一次出发的目的地是深圳，大巴车转火车，火车再转另一列火车，辗转八十余小时，终于抵达录取通知书上标注的学校，少年寄宿高中生活的戏码即将在牌匾背后热烈上演，主角是又瘦又黑的我。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躲在体内的干燥空气与南方的潮湿空气狠狠较劲，显然是前者要输了。

两手拖着大而笨重的行李箱站在陌生的土地上，胆怯和不安迅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陡然把我淹没。朝着家乡的方向深情回望，它也畏惧四千多公里的距离，半路灰溜溜返回与我迎面相撞。

身体也有记忆，它柔软地储存实实在在的经历，在体内分解成味觉、嗅觉、听觉……毕业后的近十五年，缘起一阵风，一场雨，抑或是一个声音，一种味道，青春的记忆经常被唤醒。恍惚间我回到从前的教室，坐在熟悉的第一排，单人单桌的位置上，听何老师上课。何老师教我们化学，可我的化学成绩并不好。他的语调平缓舒适，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何老师抑扬顿挫、此起彼伏的声音，甚至他不像是在上课而是在朗诵、唱歌。

何老师的声音混合着家乡口音和本地方言，有特殊的感染力，像激越的水龙头般冲刷掉我脑海里的迷茫和不安，他总是适逢其时地给予我温暖和力量。我的思路开阔了，走路变得轻快，校园的景色愈发清晰，青春的故事轰轰烈烈地展开，从此我没有浪费光阴，清晨的校园一角回荡着我的读书声，傍晚的操场上是我跑步的身影。

一次月考我的化学分数高出及格线没有多少，何老师点名表扬我，我慌张地找出笔记本，查看上一次成绩，五分的差距。显然何老师先于我做了分数对比，且以高出的五分为依据，肯定我的努力。窗外，酝酿一上午的雨终于哗啦啦地朝大地狂奔，滂沱大雨将过往的记忆驱赶到雨幕之外。“我今天要特别点名表扬这位同学……”何老师站在讲台上高高举着试卷，一脸的欣慰，他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进步，哪怕只是一点点进步，或许他更早发现了默默努力、渴望收获、亟待肯定的我……突然，我感到手心发烫，一股暖流从身体各处流进心里。何老师教会我如何鼓励和肯定自己。

一节晚自习课我被何老师叫去办公室，就在我想当然地认为马上要面对冗长的道理时，意外收获一盒饼干，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我爱吃曲奇饼干。他从一旁的书柜里拿出一个蓝色盒子递给我，说：“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说完，他冲我嘿嘿地笑着，嘴角的大痣更加明显。我有些不知所措，把手背到后面来回搓，感动中带着混乱的思绪和蓝色盒子返回宿舍，我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取出一块饼干放进嘴里，酥酥软软的曲奇饼干在舌尖融化，空气中氤氲起一丝丝的甜。彷徨在黑暗中，何老师又一次伸手拉住了我。

毕业多年，超市、甜品店或者其他地方，我总会偶遇放在货架上的蓝色盒子，一股力量从盒子里迸出，拉着我穿越时空隧道回到那天的晚自习，我仿佛又听见何老师爽朗的笑声和他那一句简单的：“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蓝色盒子里装了一段珍贵的师生回忆，保质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