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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干净的奶奶
本文转自：春城晚报
人 物
一生干净的奶奶
□ 黄全国
三十二年前的冬天，奶奶去世，享年八十七岁。
那天，冰厚，风大，黄叶满天飞。天要亮时，姑姑急促地喊我，我飞快起床，奔向奶奶的房间。奶奶闭着眼，我喊她，她只张了张嘴，喉咙里“嘎嘎”响了两声。我知道，奶奶走了，我和姑姑号啕大哭。
奶奶三个月大时，就被爷爷的妈妈抱到了家里。她三岁时，爷爷出生了。后来爷爷奶奶结婚，往后父亲和姑姑相继出生。原本很幸福的一家人，被爷爷在三十六岁时的离世打乱了。从此，奶奶带着九岁的父亲和三岁的姑姑艰难度日。
奶奶上山砍柴，用牛犁田，掼稻子，挑水粪……和男人一样干活。春节临近，她一个人挎着篮子迈着小脚，去离家三十多里的地方采年货。过年时，奶奶常常只称三斤肉，却还要留两斤，大年初二时拿着去舅爹爹家拜年。有一年正月，他的小老表（十来岁）来拜年，吃辣咸鱼时被辣得噘着嘴去外面“吃”风，奶奶说：“伢子，辣就少吃一点。”对方童言无忌：“越辣越喜欢吃。”父亲每每讲起，边笑边抹眼泪。
再往后，父亲成家，姑姑嫁人，我们八个兄弟姐妹，两岁一隔，陆续出生。奶奶也是一边照顾我们，一边烧锅、洗碗、洗衣、喂猪。在我的印象里，奶奶总是忙忙碌碌，没有休息过，也没有生过病。
我念小学四年级时，有一次不知为何，竟说：“人活着真没有意思。”奶奶立即发火：“这种话以后不许讲，没有出息！”奶奶发火的样子和这话的内容，我记住了。从此，这样的话我再没说过。
我要去念书时，奶奶说：“记住，身正口稳，处处好安身。”从此，我就按照奶奶说的为人处世，没有惹来麻烦。后来，我又将奶奶的话告诉外出念书的儿子。
一九九〇年夏天，一天中午，奶奶正在洗碗。她敞开着对襟的深蓝色布褂子，就在她转身时，我看见她身上有个鸡蛋大的青紫色的瘤子。我非常惊讶，问她那是什么，她立即拉拢衣襟，笑着说：“早就有了，不碍事。”几个月后，那个瘤破了，流脓血，她病倒了，没几日就离开了我们。
办完奶奶丧事，我去单位的路上遇到一位邻村的老奶奶，她问：“奶奶走了？”“走了。”“唉，你奶奶人好呀。”中午，我去单位边的小水库洗衣，遇到姑奶奶村的一位老太太，她说：“你奶奶了不起，一生干净。”
一生干净，一语双关，既指奶奶讲卫生不邋遢，也指奶奶这一生没落得别人一句闲话。一生干净也成了我们子孙永远的精神财富。
撰出此文，缅怀我那一生干净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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