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灵魂草

本文转自：开封日报

贾国勇

我对狗尾草的记忆铭刻在鼎沸的药砂锅上。那个时候，蚊帐还没有普及。每到夏季夜晚睡觉时，母亲就会拿着一只芭蕉扇不停地扇着，其目的就是驱赶蚊子。扇扇子的声音犹如一支小夜曲，在母亲辛勤的演奏中我酣然入睡。除了用芭蕉扇为我驱赶蚊子，母亲还会从邻居赵大娘家里借来一个药砂锅煮狗尾草。经滚水沸煮后，狗尾草在药砂锅内先是散发出微甜的大自然味道，没有多久就有一缕缕的梵香飘逸。待药砂锅内狗尾草汤汁变得越来越稠、越来越浓，梵香的味道也变得更加浓郁，开始像雾像水一样在屋里弥漫。这个时候，就可以关门在院子里乘凉，再进屋睡觉的时候，保证不会受蚊子的骚扰了。不仅如此，母亲还会用干枯的笤帚苗棵蘸了药砂锅内的狗尾草汁液，洒在屋内的角角落落，不仅可以驱赶蚊子，那些看起来非常骇人的蜈蚣、蝎子等也不见了，这对于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在那个年代，土屋里生长的蜈蚣、蝎子比现在都市商品房里的蟑螂还要多，孩子们被这些虫子咬伤，是每一个家长最为担心的事情。

在故乡，狗尾草是一种常见的野草，以适生性强、耐旱耐贫瘠为特点，无论是酸性或碱性土壤均可生长。田野，或是路边、荒地，都能见到狗尾草的身影。它的叶子非常普通，扁平呈现长三角状狭披针形或线状披针形，叶子的前端细长，边缘粗糙，和其他的野草相比，没有什么值得述说的特色。一个个小花穗非常团结地围拢在花柱上，呈现出圆锥状的花序，很像狗尾巴，所以才被人们称之为狗尾草。刚刚抽穗时，狗尾草的花柱和叶子同样都是绿色的，随着花落结实，慢慢地就变成了褐黄色。

尽管狗尾草是一种不起眼的野草，却是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经常会使用“良莠不齐”这个词，意思是像谷子一样的狗尾草混在禾苗中。比喻好人坏人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把狗尾草比喻为“莠”，源自于《国风齐风·甫田》的“无田甫田，维莠骄骄”诗，意思是说广袤的原野里长满了狗尾草，不可耕种；《小雅·大田》说“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模不莠”，意思是田地里没有狗尾草，所以才有了庄稼的丰收。狗尾草用来喂牲口却是好饲料。小时候，曾经跟着大人到玉米地里割野草卖给牲口行里的牲口贩子。野草种类很多，狗尾草最受他们的欢迎。现在想起来依然非常激动：玉米地深处，总是长着茂密的狗尾草，很少见到抽穗。即使有，也是非常鲜嫩。当费力地拔出狗尾草时，那些圆锥状的花柱已经在手心里零乱了。

把3支狗尾草花柱编织起来，折弯后使头尾连结，戴到手指上，就是一个美丽的戒指。作家米成洲先生对我说，这种狗尾草戒指代表私定终身的意思，男女之间不能私自相授。他写有一部长篇小说叫《灵魂草》，说的就是狗尾草和人生的故事。米成洲说，无论在风雨中飘摇，还是在磨难中成长、无奈中消亡，皆依然愿意做奉献，狗尾草才被人们尊称为灵魂草。这是作家对狗尾草的感悟，也汇聚了生命的道理。确实如斯。现代科技的发展，除草剂更加智能化，导致田野里的狗尾草越来越少见了。在城市里，狗尾草却成了不可替代的绿化草，因为它有着婀娜多姿的身材，还成了人们镜头中的网红草。每次见到狗尾草，我都会思考着同一个道理：在人的一生中，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也可能会遇到这样和那样的不公。像狗尾草一样，心中奋斗的信念不失，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中，人性的光辉就会光大，总能像狗尾草一样活出自己的精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