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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广州日报
父亲在世时,我将他当作空气理所当然地存在着。自他去年年初突然离世后,他的音容笑貌多次强烈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时候,我对父亲敬而远之。我知道,他是生我养我的人,但对他没有多大的亲切感。那时,他在广州某大学做行政工作,而在国有大企业做车工的母亲则带着我和大弟在武汉。盼到他回武汉探亲,对我也不是很亲热,不是说教,就是训斥。
17岁在武汉高中毕业后,父亲要我到农村锻炼成长。我在农村干了一年多,之后入伍要赴边疆部队。母亲高兴之余,担心我难以适应边疆生活。她劝父亲找老同学协调,将我调到近点的地方,父亲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在我年少的认知里,父亲古板、迂腐、爱面子、性子急、爱发脾气。但我心底一直敬佩他,敬佩他一辈子坚守对我母亲的爱情,始终如一;敬佩他特别善良,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别人吃好;敬佩他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并一直用毛笔给我写信。
虽然我一直对父亲抱有怨言,但并不妨碍我对他的爱,更不妨碍我对他无条件地承认。他是任何人也不能替代的,自我懂事成熟以后,我就从没有羡慕过那些父亲有着显赫地位的人。
我们兄弟仨长大成人后,一个当了公务员、一个成为公司老总和法人,一个做了大学教师。当亲戚朋友把一切美好的颂歌、养育的恩情奉献给母亲时,父亲微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应该享受一点功劳,倒是常常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亏欠了什么。
我对父亲印象的改变,是在他离休以后。有一年冬季我回武汉探亲。晚上,我睡在床上,感觉床垫是暖的。原来是父亲提前为我打开电热毯。怕我太热,待我睡着后,父亲又悄悄走到床边,将电热毯由高档调至低档。半夜,我还隐约感到有人在床边,原是父亲为我掖被子。
据小弟讲,每当得知我要回武汉,父亲就特别有精神。他催促母亲准备我从小爱吃的簰洲圆子、十样菜、藕夹。心里有数的母亲嫌父亲啰唆:“你就会催,像个催命鬼。干脆你来做。”父亲马上服软:“我做不了你主厨的位子,但可以做你的助手。”母亲后来因病瘫痪在床,年逾九旬的父亲便学做那些传统菜肴给我吃,他看着我吃,一直关切地问我菜的味道,自己却说不吃。
去年,父亲因病毒感染住进了医院,但他一直吵着要回家准备团圆年饭,要求出院。他还惦念着在国外求学的孙子、未成家的孙女,还关心着一个人在广州居住的我的起居饮食,可惜病毒没有给父亲活下去的机会,他的人生定格在96岁的年轮里。
父亲虽然走了,但他的基因却顽固地存留在我的身体里。退休后的我,一天比一天地趋近父亲,越来越像老年时的父亲那样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直到有一天,彻底变成另一个他。
(尹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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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4-04-07 08:4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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