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牛倌外公

本文转自：常州日报

我的牛倌外公

周家鸣

春光明媚的日子，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跟着外公放牛的情景。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已经过世了40多年的外公，给了我无私的爱。

外公杨林生，世居在常州最东北的原龙虎塘乡潘墅大队杨家村后巷。外公是一个庄稼人，生育了5子3女，年轻时虽然生活拮据，但却育人有方，孩子们个个事业有成，在有着几百户人家的杨家村，没有一个人不对他敬重，他被村上人称为最幸福的老人。

上世纪60年代初，外公外婆已经60多岁了，虽然子女们均已在城市工作，他们也可以去城市享福了，但是，在庄稼地里忙碌一辈子的外公，丝毫没有离开农村的念头，还是坚守着他种田的信念。

那个年代，全大队也没有一台拖拉机，每个生产队饲养一两条水牛或黄牛用于耕田。年过六旬的外公担任了生产队的牛倌，饲养我们后巷生产队的一条大水牛。俗话说，牛是农家宝，种田少不了。外公爱牛如子，饲养水牛那可是远近闻名。春秋夏季，外公每天牵着水牛到村外去放养啃草，他总是把牛牵到草茂盛水清澈的地方，让水牛轻松愉快地吃草喝水。酷热天气，一般牛倌会把牛牵到河里，将牛绳系在树上就万事大吉，而外公却总要找个树荫大的地方，让牛在树荫下休息。如果牛在水里，他就会在岸边用细竹竿不停地驱赶牛虻。而到了冬天，他则把牛牵在家里，牛圈里铺满了柔软的稻草，四壁挂上厚厚的草帘子用于挡风。

外公是不允许他人鞭打水牛的。队里的人牵牛去犁田，他总要跟在田头边上盯着。有一次，一个青年抽打大水牛，恰好给外公看见了，他愤怒地破口大骂，说不爱护耕牛，就是不爱护公共财物，并汇报给队长批评教育。这也是我难得见到外公发脾气的时候。为了保护大水牛，外公向队长建议，让我那个老实巴交，干农活一流，工作认真负责的聋哑舅舅专门负责犁田。父子同心，视牛如命，把一条大水牛饲养得浑身油光光地，惹人喜欢。大水牛年岁逐渐大了，他更加用心，不容有一点点闪失。尽心尽责的外公成为我们大队牛倌的榜样。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拖拉机逐步代替了耕牛，生产队把耕牛卖了，外公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是外公最小的外孙，由于从小与外公一起生活，并在农村接受了小学的启蒙教育，跟外公的感情挺深的。后来我转学到了城里，每年寒暑假，都要回到农村去探望他。我总忘不了他一手牵着我的手，一手牵着牛绳在田野上放牛的情景；我总忘不了他进城后，我陪着他到人民公园的茶室去喝茶，到迎桂馒头店去吃小笼包子的情景；我总忘不了，每次送他到青山桥下街的北塘河坐班船返乡时，祖孙俩依依不舍的情景；我更忘不了1980年春天，我休假来到潘墅，看望生病卧床的83岁外公。他一见到我，立即笑容满面，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外公硬撑着坐起来与我聊天，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还关照我早些恋爱结婚，虽然讲话已经不很利索，但无一不显示出对我这个小外孙的特别关爱。午饭后不久，我准备回城，外公竟要舅妈再烧3个水潽鸡蛋给我吃，我一再说刚刚吃了中饭，肚子还是饱的，但是老人家却坚持嚷嚷着要舅妈去做。无奈之下，只好服从。当着他的面吃完了水潽鸡蛋，他才高兴。告别时，外公一脸的依依不舍，我轻轻地握着他老人家的手，大声说：“外公，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这时，我才发现，外公的眼眶中满是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