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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解放日报
马凌
肉
奶奶有一个排的锅,一个排的编制是36个。大、中、小号,深深浅浅,双耳单柄的,铁的、陶的、砂的、瓦的,擦洗得很是干净,填塞在厨房的架子上,气势逼人。而我记忆中,厨房里很少有热火朝天的光景,每天都是清粥小菜、榨菜肉丝,偶尔一条清蒸鱼被静悄悄地端上桌。
幸亏有排骨藕汤。起居室的煤炉上长年蹲着一只大瓦罐,它迟钝地冒着泡,在20世纪70年代武汉的冬夜,是铁灰中的一点暖色。半夜醒来,看见晚班迟归的爷爷端着大碗坐在炉旁,汤泡饭是他的宵夜。我可能是被那浓郁的味道唤醒的,见我醒了,奶奶给我也盛一碗,爷爷小心地替我撒上一点白胡椒粉。这罐汤,骨头很多,肉很少,一点肉末,都在汤的下面、我的碗里。
我尚在襁褓之中,就到了爷爷奶奶身边。爷爷曾开过饭店,而彼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餐馆服务员。但他的老友们像是有一个隐秘的网络,连接起武汉三镇的很多餐馆的厨房。当爷爷觉得我需要补充油水时,就拉着我的手走进某条曲曲折折的小巷,从后门直达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这个世界是由烟与火、水汽、气味和武汉话生动泼辣的音调组成的。我还小,够不到案台,我会站在一只临时搬来的板凳旁边,板凳上一般放一大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油腻腻,黏嗒嗒,香喷喷。爷爷从来没有动过筷子,他与朋友聊着天,对没有见过世面的我投以微笑。
父母从三线城市回到哈尔滨的那一年,我结束了吃百家馆的日子,回家上学。我发现我爱吃土豆、白菜、酸菜、萝卜,菜里所有的肉丝、肉片、肉块,我都用筷子挑出来,堆到妹妹碗里。每当妈妈委婉地表示我不必这么“懂事”时,我就顺水推舟地回答:“我吃伤了啊,我才不要吃肉!”在一个买肉还需凭票的年头,我有了一种可以让远近几个家属宿舍楼的小孩儿齐声叹气的资本:我不吃肉。
小孩子的世界缺乏比较维度,天真懵懂。直到爷爷、奶奶过世,在亲戚们的讲述中,我小时候的记忆片段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虽然在餐饮业工作一生,爷爷只吃奶奶做的饭菜。奶奶的厨艺据说相当精湛,盖过很多名厨。在他们最困顿的那段时光,奶奶的锅只能闲置在厨房,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悉心抚育了我。
前年,父亲来我这里小住,带给我一个纸包,打开,是一只金边骨瓷餐盘。眼熟,想起是奶奶当年给我盛菜用的。以我现在的眼力,知道这是一只美国设计、日本制造、带编号的则武瓷器,从麦穗围绕“M”的商标细节看,烧造时间应该在20世纪30年代。它可能是爷爷那个饭店的最后一只盘子了。于是我懂得了,是爷爷、奶奶倾尽全力,让我在童年感觉富足。
面包
一排小圆面包,侧面看是焦黄色的,上面看是蜜棕色的,顶端刷过一层糖汁,外壳结了一层油亮的糖皮,有时糖汁浓稠,留下蜿蜒的边界,分外诱人。在粮店的木架上,小面包以方阵铺排。最少,1两粮票可以买两横两纵4个;最多,6两粮票可以买五横五纵25个,再多,营业员就不卖了,因为后面排的队都甩过楼的拐角了。
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供销社和粮店是基本配置。供销社卖油盐酱醋、针头线脑、8分钱一盒的蜡笔、5分钱一块的香橡皮……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小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说的就是小孩子拎着空瓶子来这里买酱油。营业员数好硬币,丢进收银匣里,随手推开缸盖,将一个长柄竹筒沉进去、拉上来,另一手稳稳地把漏斗插在瓶口,酱油转瞬就流进了瓶内。她从来不会手抖,从来不会犯错。只是酱油缸、醋缸和咸菜缸使得供销社室内的气味有点浊重,冬天尤其如此,一掀军绿色的棉门帘,嗳!
我更喜欢粮店,秋天新米、新面上来的时候,进了门去,鼻孔都是张着的。营业员穿白色的帆布制服,在白色的光柱间行走,白色的光柱间浮动着粉尘,光柱因为老榆树的摆动变幻着光影。粮店卖粮食,也卖麻花、馒头、花卷、烧饼。到了大家一起唱《太阳岛上》的那一年,粮店开始卖面包了,大人小孩奔走相告。
看小孩子人手一只暄软的小圆面包,沿着队列跑来跑去,老教授说:“不是列巴,不够硬。”列巴是俄语面包的音译,列巴后来成为哈尔滨一绝。话虽如此,继续排队。有人在队列里大声说着电影里的台词:“面包会有的。”小孩子齐声接下句:“一切都会有的。”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代。早上刷牙,听到某位邻居在吊嗓子,唱的是花腔女高音。你总担心她一口气上不来,而她总能从丹田里把声音震荡出来。剧院已经在演话剧《基督山伯爵》,歌剧《卡门》想必不远。
学校组织去太阳岛野游,前一天下午粮店的小圆面包都卖给了有学生的家庭。第二天阳光很猛,行进的队列里飘着一丝发酵的味道,让人担心。终于到了野餐时刻,我拿出来的面包已被挤成了饼,好在得到同桌杨慧扬的救助,她把小块的朱古力夹在面包里,朱古力在晒暖的小面包里化开,成了美味,一口难忘。我研究了朱古力的包装,那上面画着挥拍的乒乓球运动员,一行小字写着“上海益民食品厂”。我决定了,长大了去上海。
当我成为新上海人,除益民食品厂之外,我意外发现上海还有哈尔滨食品厂。可惜,再也没有遇到那种有着满满希望味道的小圆面包了。
奶茶
大学里,雀巢牌速溶咖啡骤然流行起来。一个棕色罐子,盛膨化的咖啡粉;另一个白色包装,名为咖啡伴侣。如果倒一勺咖啡,最好只加一勺咖啡伴侣,不然哪天咖啡还有,伴侣没了,口彩尽失,多不吉利。校园里刚刚由废弃平房改成的咖啡屋,提供的依然是速溶咖啡,2元一杯,小气巴拉地只给一块方糖,为我们所不齿。我的朋友楠楠认为,是该展示外文系高才生的眼界襟怀的时候了。
先要去百货商店买云南红茶,再去食堂打两杯牛奶。红茶用热水沏好,滗出茶水,另盛到玻璃杯里,放一块方糖,再把牛奶徐徐倒入。牛奶在红亮的茶汤中云烟一般扩散,最后呈现稳定的浅咖色。它好喝、提神、不贵,尤为重要的是:仪式感。
那是一个商业、知识、趣味都在野蛮生长的年代,校园书摊前人头攒动,每逢重要讲座阶梯教室都会挤得水泄不通,长发诗人纵横四海,《ELLE》杂志问世了,红磡体育馆里的劲歌金曲经过翻录在我们的录音机里响起。在这样的氛围里,穷学生也在试图模仿别处的生活。于是,女生们穿起高跟鞋、端起红茶杯,看原版电影的录像带、模仿黛安娜王妃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吐字的方式,连蓝色封皮的《现代英国小说史》都显出高级。金边细瓷的红茶杯显然比玻璃杯讲究,缺口和斑点暴露出这是出口转内销的地摊货。不要紧,她们端起茶杯、跷起小指,有一种小女孩过家家的郑重其事。
我们这几个年级的学生,经历的是改革开放的黄金时代,运气稍好一点就能有所成就。去年,大学同学毕业30年聚会,其中一站选择了上海。我很想带大家去外滩源壹号,那是原来的英国领事馆,正对着绿油油的大草坪,露台上提供正宗的英式下午茶,由半岛酒店制作,距离我们当年的土法奶茶,不可以道里计。可惜大家不作如是想,他们见过了世界,笑称这不值得排队。同学们在街头热烈讨论了流行的诸多奶茶品种后,认为血糖、血压、血脂“三高”的中年人,还是找地道的茶馆喝龙井或普洱更为妥帖。
当日晚宴,面对一大盘浓油赤酱的本帮红烧肉,我突然被记忆纠缠了一下,想起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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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1-08 08: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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