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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最有意思的是每个故事之间的关联性是紧密相连的,并不仅仅是单一个体独立成章。
表面看每个故事似乎是独立,但真要如此阅读,就会错失很多深层的关联,而缺失了人物和事件的脉络。
比如平儿来向薛宝钗讨要棒疮药时,提到贾琏因为石呆子的扇子之事,顶嘴了贾赦,而被打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意思透露出,贾赦打贾琏,除了扇子的事儿外,还有其他原因。
那么,其他几件小事,原文中有没有描写呢?
我是君笺雅侃红楼,为您讲述《红楼梦》里的那些事儿。
(第四十八回)平儿道:“……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了?’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爷拿话堵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么混打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
贾赦打贾琏,肯定是因贾琏怼了父亲,只因为扇子的小事,就把石呆子一家弄的家破人亡,太过小题大做不说,也过分了。
贾琏这么说代表他人性未泯。但要说有正义感也谈不上,更多是对父亲和贾雨村作为的不认同。
他也并不会因此而做补救,救出石呆子一家于水火,更多是出于心中的不自在,父子间的牢骚。
贾赦被儿子“呛了肺管子”,自然就勃然大怒。他本性乖张,邢夫人都最怕他弄性使气,贾母更知道这个大儿子不好说话……贾琏惹父亲生气而挨打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贾赦打儿子,与贾政打儿子完全不同。
当日贾宝玉挨打时,是执行了家法。放倒后,拿出的是家法施行的“大棍”。这个“棍”是只有子孙犯了“大过”时,才会动用。
贾宝玉当时被贾政定的罪是“淫辱母婢至死”,“勾引优伶遭祸”,“不学无术”等罪名。每一项都几乎是人品的败坏和道德的沦丧,家族的祸端。
贾政执行家法,是有心打服贾宝玉,或者干脆打起了好。父与子是真正动了“杀”心的。
贾琏只是顶嘴不顺从父亲,让贾赦不高兴,完全没必要执行家法。
就只是父子吵架,一言不合拿起个手边的趁手东西劈头盖脸打几下。
推测贾赦拿起来打贾琏的也不是什么重家伙,不排除类似“如意痒痒挠”之类的。否则也不好往头脸上招呼。
那时候父亲打儿子,儿子是不能躲避的。贾赦能往头上招呼,就说明是不重的东西。
而贾琏的伤,是“脸上打破了两处”,这个细节就要注意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脸受伤了是丢人的。
可贾赦偏偏要打儿子的脸。你要说他恨不得打死吧?他又下手不重,并不像贾政那样要下死手。可见他对贾琏还是疼爱的。
可要说他不恨吧,他却故意往儿子头上,脸上招呼。明显是要告诉贾琏,不动脑子,就别要脸。
贾琏脸上受了伤,肯定是丢脸的。如果出门的话,说是被老子打的丢脸,如果被误会是媳妇挠的是不是更丢脸?
而都不是的话,难道一个成年人还能是自己摔倒了弄破的?
所以,曹雪芹如此细节描写,分明在暗示贾赦打贾琏的真实目的。
一,关乎脸面问题。
二,恨贾琏不动脑子。
归结起来,就是“恨铁不成钢”。而石呆子的扇子案,与之关系并不大,怕不是和平儿说的另外几件小事有关才是。
那么,贾赦当时对贾琏有什么关乎脸面、恨铁不成钢的事生气么?原文还真写了这么两件事。
首先,贾琏被王熙凤捉奸在床。
话说王熙凤过生日当天,贾琏因将鲍二媳妇唤来家中偷情,结果被王熙凤捉奸在床。
凤姐不顾脸面,夫妻大打出手大闹一场,弄得尽人皆知。
原文没写贾赦什么立场。可作为父亲和老公公,儿子和媳妇闹出这样的丑事,贾赦岂能不生气?
别人的儿子,都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的儿子却因为偷鸡摸狗的事被捉奸在床,闹的尽人皆知,什么意思?
还有儿媳妇王熙凤,捉住丈夫偷情。都说“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家丑不可外扬。
可这两个东西倒好,生怕人家不知道丑事,一场大闹沸沸扬扬,贾赦哪里有脸面?
他打贾琏,可不是气得"新账旧账"一起算?
其次,王熙凤妒忌无子。
贾琏被王熙凤捉奸大闹的丑事还在其次,最让贾赦“丢脸”的,其实是王熙凤的河东狮吼。
凤姐婚后不断辖制贾琏,夫妻关系如鼠见猫。
贾琏彻底被王熙凤降服,不但在夫妻关系中出于劣势,更是连个女人都不敢有。放着身边的通房丫头平儿,碰都不敢碰,只能背着媳妇偷鸡摸鬼,这都是王熙凤妒忌的体现。
儿媳妇河东狮吼,妒忌不容其他女子,这在古代是大问题。
如果她要能多生多育还无关紧要。可凤姐只生了一个女儿。到如今贾琏已经年近三十,却还没有儿子。
贾赦眼看着贾政那边的贾兰已经十岁了,他还没有一个孙子,如何能够不急?
可儿媳妇妒忌,儿子不说想办法怎么让他抱孙子。却还只是偷女人享乐,被媳妇捉奸蒙羞……
如果贾赦是个窝囊的也就罢了。恰恰相反贾赦最是个任性弄气的,邢夫人对他,反而向老鼠见了猫,“过于从夫”说的也就是邢夫人,更是贾赦的厉害。
贾赦自己如此厉害,生了个儿子贾琏如此窝囊,与他完全相反,他如何能不生气?打贾琏的头脸,岂不就是质问贾琏要不要脸,能不能硬气一点?
最后,贾赦讨鸳鸯失败。
如果说贾琏没心没肺,王熙凤河东狮吼悍妒成性。让贾赦丢了脸,他已经暗气暗憋很久。那么,他随后讨鸳鸯失败,贾琏的“不成器”表现,就更让贾赦生气,促成了这次暴发打儿子。
前文就讲过,很多细节是一脉相承的。
贾琏偷情鲍二媳妇,王熙凤一场大闹,贾赦必然是又丢脸又生气的。他不处于事件中心,原文也没写他当时什么态度。
可贾赦真的没有“立场”么?怎么可能!
这件事他不方便直接介入。事已发生,要是叫贾琏去骂一顿,于事无补,又不能把儿媳妇叫过去教训,于礼不合。
贾赦怎么办?他随后的行为完全体现出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直接派邢夫人叫来王熙凤商议,要讨贾母的大丫头鸳鸯为妾。
鸳鸯是贾母的第一得力丫头,贾赦真就那么“急色”,非得冒着不孝的非议,惹怒贾母么?
讨鸳鸯失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贾母肯定不会给。就算给了也会闹得他被人背后指责。
贾赦如此行事是傻,还是任性?其实都不是,恰恰是他的聪明!
王熙凤妒忌,婆婆邢夫人管不了,姑姑王夫人不管,甚至王熙凤就是对姑姑当年辖制贾政的旧事有样学样。作为老公公,贾赦又不能亲自管教儿媳妇三从四德。
放眼整个贾家,谁能管得了王熙凤?怕是只有贾母一人。
祖婆婆要发话,孙媳妇肯定得听。问题是怎么让贾母发话?
王熙凤之前大闹一场,贾母也只不过轻飘飘说一句“喝多了酒吃起醋来”,事后就罢了。
这就说明贾母如今还不想参与尽贾琏与凤姐的生活。毕竟两人还年轻,婆家实在不好插手。古代男人五十岁无子,妻子才必须给丈夫纳妾呢。
可贾赦等不及啊,长房万一无继承人,可能爵位都要再丢给二房了,他又怎么能坐的住?再说也丢脸啊。
而他的性格更不是求贾母的人,更对贾母心知肚明却故作糊涂而不满。与其如此,大家伙谁也别好过。
讨要鸳鸯成不成不重要,但有三个结果是绝对的。
一,派邢夫人为丈夫纳妾,身体力行教育王熙凤妻子的三从四德。
二,儿媳妇阻止儿子纳妾,老子就亲自纳妾,给王熙凤施压,公婆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三,将贾母打下水,孙子没儿子您老人家不管,那就献出最好的丫头给儿子,让儿子再生孙子行不行?言外之意就是您老人家被像个佛爷一样不闻不问了。孙媳妇妒忌你管不管?
至于鸳鸯如何,贾赦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她不是贾母最重要的人,能够吸引目光,让贾母重视,贾赦还不选她呢。
贾赦讨鸳鸯尽管没成,但实际上效果十分可喜爱。
不但王熙凤收敛了性格,才会有尤二姐出现后。她不敢直接下手,而是一面设局,一面还要小心翼翼处处博贤良名声,留下了很多空子。
也正是王熙凤为了贤良名声把尤二姐接近荣国府,才给了贾母接受尤二姐的机会。
而贾母接受声名狼藉的尤二姐,打破王熙凤的计划和封锁,又给了贾赦给贾琏赐妾的机会。母子这一回的默契,都源于“讨鸳鸯”这件事的“共识”。
可就是这样一件老子为儿子费心筹谋的事,当贾赦叫贾琏去办事,贾琏竟然不能心领神会还和老子一本正经的回复:“上次南京信来,金彩已经得了痰迷心窍,那边连棺材银子都赏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便是活着,人事不知,叫来无用。他老婆子又是个聋子。”贾赦听了,喝了一声,又骂:“下流囚攘的,偏你这么知道。还不离了我这里。”吓得贾琏退出。
你看,贾赦话里话外岂不就恨贾琏的“消极”。
更让他生气的是,贾琏处理不好自己的家事,竟还跑到父亲房中“刨食”。他与贾赦的丫头秋桐勾勾搭搭,贾蓉更说贾琏与小姨娘不清楚,贾赦怎么能不知道?
老子费心费力为儿子。儿子却不开窍专门扯后腿,岂有不打的道理?
所以,贾琏这次挨打,主要是因"不会做事"。等他偷娶尤二姐后回来被赏赐,则因"会做事",都是前后关联的。
什么扇子不扇子对贾赦都是小事,真正是打醒贾琏,让他想办法抱孙子才是大事。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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