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业传奇与社会变迁的画卷

□谢天开

龚静染的小说《斑鸠落地》以川西南水镇桥镇为背景，描绘了三代盐商怀荣三、怀穆春、怀如望的创业、守业、再创业的传奇故事。川盐济楚，清末民变，盐务稽核，抗战盐兴。小说以故事套故事的形式，从当下延伸过去，构成一个从清朝咸丰年间到抗战时期的川盐故事。作者巧妙地将民间传奇与宏大叙事相结合，展现了一幅生动丰富的历史画卷。

“桥镇出盐是因为一只斑鸠。”这是小说开始的第一句。《斑鸠落地》中神奇的斑鸠，通盐性的牛，盐矿苗的咸草，这种叙述方式亦有神话叙事意味。斑鸠作为一种鸟类，其在故事中的角色寓意丰富。鸟类在神话中通常象征着天空、自由、智慧和传递信息等功能。在《斑鸠落地》中，斑鸠担任了信息传递者的角色，连接了人间与神界，传达了盐的神谕。

盐具有神秘的地位，曾被视为通神之物。盐的出现不仅改变了人类的饮食习惯，还象征着人类对天地奥秘的探寻。在《斑鸠落地》中，盐商家族的兴衰与盐的产量、价格、运输等环节密切相关。盐代表财富与地位，对盐的追求与控制，也揭示了人类对物质利益的原始渴望。

通过分析这部作品，我们可以发现，怀氏三代人对盐的追求与控制，也隐秘地包含了诸如英雄之旅、家族传奇等神话原型，使得故事具有更深刻的意义。

在一般小说中，故事情节的安排往往讲究起承转合，呈现出一种对称美。然而，《斑鸠落地》却采取故事套故事叙述方式，由近及远，将情节安排得跌宕起伏，充满了传奇色彩。在共时性上，通过一系列火灾、水灾、民变掠杀等情节场景安排，既凸显了主人公们的性格特点，也展示了社会环境的严峻考验。

在历史性上，通过故事套故事的叙述方式，将听故事的现在进行时，延伸至故事发生的过去进行时；不时又将过去进行时转回至现代进行时，形成时空交错的叙述结构。以此将小说人物置身于作为社会历史背景的宏大事件中，让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小说以一只斑鸠的传奇故事为开端，最终又回到现实，形成一个完整的叙事闭环。这样的情节设置，既适合小说人物的成长，也使作品产生强烈的戏剧性张力，有引人入胜的阅读功效。

《斑鸠落地》以怀家三代为开凿那口卤元井为引子，在频发的灾难中带出的人物如山匠王贵、乞丐出身的盐商怀荣三、凿匠九指、寂灯等民间奇异之人，他们个个身怀寻盐凿井绝技，均可视为社会底层民间英雄。他们具有典型的悲剧英雄特质，这些人物在面对天灾人祸严峻命运时，展示了顽强的生存能力和追求梦想的精神，彰显了民间底层工匠的奇异魅力。

这些民间奇异之人，亦在情节与场景中成长变化，如残手九指，后来变成八指，成为顺天军小头目，贪财的本性暴露无遗。早已隐世的寂灯，重新入世再做凿井高手，体现民间工匠的善良天性。

这些民间工匠们在艰苦的环境中，坚持追求梦想，不畏艰难，勇往直前。这种精神品质凸显了个人的价值和尊严，也传达出对平民英雄的尊重与敬意，体现了小说对底层平民的关爱和关注。

在小说中，他们虽然出生卑微地位低下，但却有着高贵的品质，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故事充满传奇色彩，使得作品更具吸引力。小说塑造的残疾奇异平民工匠，亦体现了在修齐治平正统文化外的民间底层价值观。

小说中还展示了丰富而具体的盐业文化。山匠、凿匠、碓匠、篾匠；银锭凿、篾绳、枧管，“泥孩儿”；岩口簿与花盐——这些都是盐文化中的地方性知识。如山匠指的是盐矿开采工人，具备丰富的凿盐技术，通过手工开采，将盐矿石提炼成盐。凿匠是盐矿开采的工匠，熟悉盐矿的分布和特点，运用传统工具进行开采。花盐指川盐细而白如雪粒。“绵岩一丈，可凿一年”反映了盐矿开采的艰辛。绵岩指质地较为坚硬的盐矿石，一丈长的绵岩需要凿匠花费一年的时间开采。既体现了凿匠的勤劳与智慧，也揭示了盐文化的形成背后无数劳动人民的艰辛付出。

总之，《斑鸠落地》是一部充满传奇色彩的小说。小说通过三代盐商的传奇故事，生动地展现了社会变迁和观念碰撞。既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又充满对人性的探讨，亦让读者在阅读时思考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一切亦如小说结束时所说：“缪剑霜突然抬起头，他仿佛又看见了一只斑鸠在空中飞翔，但空中什么也没有，蔚蓝之下只有一个久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