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乡记事

本文转自：嘉峪关日报

●高玉权

临近清明，爱人问我是否回老家看望老妈，祭奠父亲，我毫不含糊地说那是必须的。

清明前一天，我乘嘉峪关开往兰州的酒钢号列车，踏上回老家的路。翻看微信朋友圈，有文友询问我可否第二天一起去郊外踏青？我微微一笑，想起一首小诗《从春天出发》中的一段话“一年之计，从春天出发，抛却生活的压力，放下工作的烦杂，轻轻松松回趟老家，看望思儿成疾的妈妈，替她清扫炕头的风尘，翻新童年记忆深处的窗花，老老实实听妈妈一句话，去问候一声，左邻右舍孤寂老人，和她们留守的孙娃”。把这首小诗转发给文友，很巧妙地回复了他的邀请。

清明节是我国重要的时年八节之一。《历书》上说：“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清明是好时节，天清气朗，气温升高，更是春耕的重要关头。谁知今年的清明节天公不作美，气温骤降，最低温度降到零下7-8℃样子。经过一夜的火车旅程，第二天早晨七点到达兰州车站。在赶往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天空阴布，冷风飕飕。前段时间习惯了春暖花开的人们，脱掉了毛衣棉裤，骤然遭遇突变的寒天，很不适应。行程途中，天空慢慢飘起了雪花。

上午十一点左右，汽车到了老家门口，冷风驱赶下的雪花纷纷扬扬，从无边无际的天际飘下来，给人一种“春天里的冬天”的感觉。但毕竟是四月天，地气温热，雪花摇摇晃晃地飘荡下来，触及地面瞬间化为乌有，除一片片湿润的痕迹外，再也寻不到它的踪迹。雪花落在身上、头发上，倏然间就被溶化了，脸上湿漉漉得爽。四月初，正值家乡梨花盛开的季节，远远的树园里一颗颗梨树肥腰高大，白嫩的梨花开满枝头。此时此刻，天空飘洒的雪花，远处灿然绽放的梨花，交相一处，飘彻乾坤，一时分不清是雪花的气势压倒了梨花，还是梨花的阵势压倒了雪花，人被朵朵盛颜怒放飘飘洒洒的花仙子包围，如同进入一个天真烂漫的童话世界。家乡古镇广场，停满了慕名前来古镇观赏梨花游客的轿车。有人在路边兴奋地手舞足蹈，大声唱起“梨花梨花满天飞……”的歌。我想，这样的美景难得一遇，而且十分短暂。短短十几分钟，眼前雪花、梨花满天飞的美景如幻影般消失了，地面上除了湿漉漉的痕迹外，根本找不到雪花的影子。太阳光线从阴云缝隙间穿透下来，枝头如云的梨花显露出洁白素然的风骨仙姿，煞是好看。

进了家门，见母亲正在往煤炉里添加炭块，瘦弱的背影慢拙的动作让人心疼。叫一声妈——。母亲回过神来，看见我，笑了。“昨天晚上，梦见你了，今天果然你回来了……”。母亲的几句话，让我心暖，也使我含泪欲滴。母亲给火炉添加完炭块后，又开始准备上山祭奠父亲的祭物。九十高龄母亲，蹒跚而忙碌的脚步从不闲着。

嫂子和侄女听到我的声音后，从西厢房跑来。而嫂子的着装打扮让我吃了一惊：只见她上下身穿着大红色的戏装，手拿一把桃花扇，淡妆轻描，一副闹社火扭秧歌的妆扮。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是准备到哪里“疯”去？有啥好事？嫂子说，今天是清明节，是一年一度隍爷回府巡视民间善恶疾苦的日子。你抓紧时间吃饭，一会到隍庙去看热闹。我是秧歌头，热闹的地方少不了。

家乡古镇距今有千年历史，民风纯朴，尊师重教，耕读传家，文化底蕴浓厚。在清明时节，古镇有传承“城隍出行”的习俗，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庙会，同时还上演秦腔折子戏和地方小调（西厢调），吸引远近游客前来游览。清明节的前一天，乡人身着各色古装，彩巾氅服，“岸然道貌”，用黄罗八抬大轿抬着城隍爷出外巡视，处理世间不平之事，惩罚世间作恶之人；在清明节这一天打道回府。出巡与回府时，场面盛大，讲究颇多。一路上金戈斧钺明亮，唢呐长号悠扬，回避肃静威严，仪仗队浩浩荡荡，抬轿、举牌等队伍人数多达300余人，善男信女临轿祈福许愿，披戴彩红，以示虔诚。

在城隍庙功德募捐桌附近，遇见一辈子教书育人、退休后致力于传承古镇文化的高老师。他告诉我，古镇城隍庙内供奉的隍爷，有名有姓。原为汉高祖刘邦帐前大将纪信将军。楚汉争霸前期，项王强势，汉王弱小。荥阳战役中汉王被项王围困城中，几乎全军覆灭。生死危难之际，汉王帐下纪信将军挺身而出，假扮汉王出东城门与项王对阵。纪信足智善谋，让宫女先行出城。当楚军见到风姿招摇的宫女时噪然大乱，放松戒备，而此时真正的汉王刘邦利用楚军噪乱之际从西城门逃脱。当项王发现受骗上当时，为时已晚。盛怒之下，火焚纪信。汉王登基后，感念纪信舍生救危之功，封侯列士，建庙供后人祭奠。回嘉峪关后，我查阅司马迁《史记》，果有记述。如今，村民供奉膜拜他，集中体现了老百姓尊崇 “惩恶扬善”的价值观，因为在老百姓心目中，纪信将军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为民办事、舍身为国、恩怨分明、敢作敢为，这在建构当代中华文化价值观，鼓励人们积极向上、崇尚德行，具有不可或缺的传承价值。

我抬头看见一块巨大的匾牌悬挂在隍庙大庭门楣之上，上书“汉代孤魂”四颗大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令人震撼。善良的家乡百姓，在清明祭祖之际，不忘舍身救国的汉代孤魂，小小古镇不愧被誉为“仁义之乡”、“风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