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丨朱阳夏：涅槃

涅槃

文/朱阳夏

“一旦你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回来了！”

结婚一年来，璋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跟妻子韵吵架了。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璋责骂韵。

每一次，璋都以这一“结束语”收尾。

每一次，韵都会挎着没装多少衣物的行李袋，双脚立定，跳出家门。

每一次，璋都乜韵一眼，对她这一跳，嗤之以鼻，却又成竹在胸。

每一次，韵都会挎着行李袋回到家中，不会超过三天。

每一次，韵回家后，璋从不过问她这些天去了哪里。两人都像没事儿人似的，女的照旧买菜做饭刷碗拖地洗衣叠被擦鞋抹窗清理马桶倒垃圾，男的照旧躺沙发看电视玩手机打游戏。

每一次，复印着每一次。

这些“每一次”，璋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如同一日三餐，稀松平常。所以，这一次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为何事而责骂她，早已被璋抛到九霄云外了。或许是嫌韵炒的菜咸了，或许是在公司受了领导的气回家后把韵当作出气筒，或许是莫名看韵穿的衣物不顺眼……璋知道，自己就是那如来佛，韵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早已了然于心，她是逃不过他的五指山的。

可，即便你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也需要有人配合你不是！这一次，璋失策了。在韵离开家时，他漏掉了两个细节，关键性的。

三天后的傍晚，璋下班回家，以为迎接自己的必定是乖乖回家的韵，餐桌上有他喜欢的红烧排骨和干烧鲫鱼，哪知屋内一片漆黑冰凉。

璋懵了，眼前的一切令他难以置信。很快，璋平静下来，略微思索，胜券在握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哪一次不是你先低头！

翌日傍晚，璋信心满满地打开家门，傻眼了，等待他的仍是黑灯瞎火。嗯，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心中虽有一连串的疑问，但璋仍是一副吃定了韵的模样，她今天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明天肯定会回来。

又是一天过去了。家中的情景，外甥提灯笼——照旧。

又又是一天过去了。家中的情景，老牛走老路——照旧。

又又又是一天过去了。家中的情景，屋檐滴水不变——照旧。

十多天过去了，还是照旧。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与日俱增，在这一日，彻底将璋的愤怒之火点燃了——

要不是她可怜兮兮地追了我好几年，我会娶她？要不是她对我还算百依百顺，我会娶她？要不是她陪嫁了一辆“奔驰”，我会娶她？要不是她答应当丁克，我会娶她？……

无数个“要不是”里，盛满了自己的委屈和对韵的不满。

璋恍恍惚惚，“咣当！”“扑通！”“啊！”倒地的几个啤酒瓶将他绊倒，一头栽了下去，见血了！

璋好生沮丧，瞧着满屋的外卖盒饮料瓶水果皮脏衣服臭袜子，对韵的不满升级了，直达顶峰，开始生恨了。

璋带着恨意瞬间满血复活，顾不得额上的伤，给韵发去了信息，结果更是叫他大跌眼镜——韵将他拉黑了！再打电话，关机了！

“X你妈！”若韵在眼前，璋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她居然把我拉黑了，谁给她的熊心豹子胆？！离婚！这婚离定了！

正当璋想着去哪里找韵时，韵打开了家门，空着手。璋惊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了。两人默然对视着。依照璋的脾性，他早就开始斥责韵了。可这一次，璋却出乎意料的默不作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璋满腔的屈辱感开始泄气，离婚的念头也开始消散，心想妻子终究是被他拿捏住了。

“我们离婚吧！”正当璋准备将韵拉进屋时，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韵率先开口了，淡定而从容。

她要跟我离婚？她凭什么跟我提出离婚？她是不是早就给我戴绿帽子了？……随着疑问源源输出，璋霎时怒不可遏，将所有疑问掷向韵：“你要跟我离婚？你凭什么跟我提出离婚？你是不是早就给我戴绿帽子了？……”

韵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这个自己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这个似乎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这个可能从未真正爱过她的男人，心如止水。

韵放下一份“离婚协议书”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离开这个凉薄自私的男人，离开这个仅靠一己之力努力维系自以为温暖的家。

“啪！”璋去拉扯韵，韵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婚戒也跟着落在他的身上。昏暗空荡的走廊中，声音在回响。左脸火辣辣的，璋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跌坐在地上，看着韵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中。

之后的几天里，璋失心疯般地寻找韵。公司说她辞职了，远在外地的岳父岳母说她没有回家，结婚后她因为他嫌她朋友档次不够无奈与她们断绝了联系。璋不知所措。

多日后，璋收到了一个包裹，盒子里装着他给韵买的银项链。这是他跟她从恋爱到结婚三年来，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因为他要求她跟她朋友不再往来，出于“内疚”，他送上了她喜欢好久但一直未买的银项链。

璋从始至终都没想明白韵为何要跟他离婚，笃定她是在无理取闹。璋仍然坚信韵会跟以前一样，挎着行李袋回到家中，重复着女的买菜做饭刷碗拖地洗衣叠被擦鞋抹窗清理马桶倒垃圾，男的躺沙发看电视玩手机打游戏的日子。璋压根儿没有留意韵离开家时那两个关键性的细节——韵是拖着行李箱，而不是挎着行李袋；韵是双脚一前一后走出门的，而不是双脚立定跳出去的。

作者简介：朱阳夏，重庆市杂文学会会员，上游新闻文化频道编辑，作品曾在《重庆晨报》《重庆晚报》《重庆杂文》和上游新闻等报、网刊发。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责编：陈泰湧审核：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