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岗村散记（四章）

本文转自：合肥晚报

晚风吹得那么轻

小野鸭用青嫩的叫声，推开了半河波纹。

整个天空在水底轻摇。

小野鸭推着推着，突然哗啦啦抖开试飞的翅膀，身后的水声拍掌笑了，翅羽在夕阳中闪动水亮的光。

青苇丛里一只老野鸭，稍稍转过肥硕的身子，将另一只小野鸭从窝里拱出来。而刚才试飞的小野鸭，绕了个浅浅的弯，已将微凉的月光驮回窝边。

晚风吹响簌簌的苇叶，仿佛一家人围在一起亲热的絮语。

河岸那边，晚归的农人踢踢踏踏走过，小野鸭竖起耳朵聆听，同时用喙互相磨着羽毛。

露水和星光落在苇叶上，晚风吹得那么轻哪。

小母牛

黄昏时分，父亲牵着他的小母牛去松岗河边饮水。

父亲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跑着喊着，喘喘的声音分明透着兴奋，仿佛是被顽皮的孙子逗弄那样开心。

小母牛越发欢了，蹦跳着嫩嫩的蹄子踢打着泥土，发出咚咚的声响。父亲实在牵不住了，索性松开绳，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芭茅草上，疼爱地骂着小畜生。

这时，小母牛又欢喜着跑回来，嘴里喷吐着热气，站在父亲面前撒娇地叫唤。

一双孩童般的眼眸里，坐着白发的父亲和一枚橘黄的夕阳。

木梁上的乳燕

雨下着，木梁上的一窝乳燕在叫唤，微微吹进来的雨气裹着凉意，身上顿觉清爽了许多。

刚打下来的新麦堆满墙角，湿湿的麦香盈满陈旧的屋子。

父亲常坐的那把竹椅空着，他到隔壁人家听庐剧去了。我送他的半包纸烟搁在椅子上，我低头时，淡淡飘过来的烟气，让我感觉父亲仍坐在那儿。

自家的狗望着木梁上的乳燕，目光怜爱，与人相处久了，狗也通了人性。我忍不住抚摸它光滑的背，叫出它的小名。

一只老燕从雨窠里归来，嘴里衔着杨树上的幼虫，油亮的羽毛滴着雨水。

乳燕兴奋地叽喳成一团，就像受到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娘亲一个样。

我不由想起自己出门在外的孩子，心中漾起一抹柔软的情愫。

走到墙角，抄起一把麦粒，将其中的一粒放进嘴里咀嚼。

雨在下，回声很大，像起伏在我心里的事情。

果树在光影中结下了小小的果实

常常想，一推门就闻到你熬出的糖粥的味道。

干净的枣木桌上，可口的几样小菜，一瓶家酿的葡萄酒，几只蓝色的印花瓷碗。

你将我的衣服脱下来，拍拍灰尘挂在门后，目光宁静而温暖。

门外的果树开着花，枝叶间蜂蝶殷勤，一缕缕阳光漫到了门洞口。卷毛狗摇着尾巴在双脚间蹭来蹭去，吃扔下的碎骨头，时而与花猫争食又相安无事。

午饭后，一只野蜂误撞进屋子，阳光嗡嗡作响。

两杯泡好的茉莉花茶澄碧好看，映出我们亲和的影子。我们轻轻说着什么，渐渐就有了倦意。

你合上板门，拉上苹果绿的窗帘，一丝阳光游在枕边。

门外，午鸡打鸣，空气中满是花叶的气息。

阳光淙淙流淌，发出梦呓的轻响，果树在光影中结下了小小的果实。

□张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