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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民族日报
大大的篮子
◇安得军
土地下放后,我们庄子里和周边十里八乡家家户户至少有几个荆条篮子,口大底小的大篮子叫“花篮”,小的叫“背篼”,背杂草树叶;口圆底平有提手的叫“篮篮”,挑土粪灰沙。
这些篮子大部分出自一人之手,那是我的堂大大。
我的堂大大是个“哑巴”,孑然一身,老了以后被外甥养老送终。我的姑娘经常和我聊堂大大的故事,也就是她心目中那个特别疼爱小孩的“哑巴”爷爷。他说,“哑巴”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不靠不要,自力更生,活到老苦到老,一生与篮子为伴,与十里八乡为亲,把想说的话想做的事还有自己的梦想统统编进篮子,那份诚实、那种精神,无时无刻不在叩问着我们后人的灵魂。
大大好像是在该上小学的年纪得了急性脑膜炎,烧坏了神经,不说话了。旧社会条件差、迷信,发高烧昏迷不醒,就请来法师跳神打鼓驱鬼,保住命算是幸运了。
大大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爷爷成家另立门户,落脚到离老家几公里外的一个叫“水地”的村子。那里虽然离老家远,两山夹一沟,交通封闭,但是能浇水的耕地庄稼长得好。只可惜,大大成家后大爷爷就去世了。
在我的记忆里,大大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我们的家务是他亲情的港湾,逢年过节的时候来到我们家,和我的爷爷一起盘腿坐在土炕上,如同坐在海滩上,和我们一起欣赏海潮起落、日起日落。酒量有限的他喝醉了酒,昏昏沉沉地斜倚在爷爷的脊背后,开始打呼噜。喝酒结束了,我很不情愿地挪进他的旱烟味特重的被窝里(家里穷,不可能做到一人一被)。一觉醒来,被刺鼻的烟味熏得眼屎横流头昏脑胀。
上小学和初中,我每天早晨出门,到几公里外的公社学校上学,就能碰到我的大大。碰到他天早早地往积石大山去割荆条,那是一种柔韧皮实,编筐最好的树条。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能碰到他背着荆条回来,靠在路边的土坎上歇脚,点燃一支黄烟棒子,和我比划交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碰不到的日子只是在大雨天、大雪天。碰到的日子里,用心交流的地点、时间基本不变。
上了高中,我寄宿在离家20多公里的保安族中学,只有周末回家,再也看不到他往返深山的背影。参加工作以后,回老家或者走亲戚,偶尔还会碰到他,看见他肩扛手提着一摞摞篮子,在村庄里东进西出地和老买主们践行无声的约定。
我们老家山大沟深,条件差。往庄稼地里送农家肥,一根扁担挑着两只装满粪土的篮篮,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且走且歇,行稳致远;往土炕、牲畜圈、旱厕里添加干土,唯一的方式就是扁担挑蓝篮;在庄稼收割的季节里,小孩背着背篼在地里拾麦穗;集体公用的麦场上,婶婶嫂子们背着大大的花篮转运细碎的麦草,一趟一趟地往返,看不见她们的身姿,只看见一座座蠕动的小山。
几年过去了,破损的花篮骨架完好,还在凑合着用,新的花篮再添进来,这种新老更替一直延续了30多年。也是我的大大亲自从大山里背出来,精心编制,又亲手送到乡亲们手里的30多年记忆,十里八乡的老人们至今还在念叨的回忆。
在这30多年的岁月里,只要庄稼地不撂荒,篮子就编不完。篮子编不完,他的诚实故事在乡里乡亲的闲谈中说不完。哪家的儿子长得帅气,哪家的女儿出嫁了,哪家的老人去世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哪家的篮子破旧了需要添新,哪一家先给定金预订的,哪一家是最后一个要送的,绝对不会含糊。偶尔生病了不能出门,乡亲们会突然想起他,互相问一问,“这几天编花篮的阿们没来啥,病了吧?”送货上门的时候,爱开玩笑的妇女们故意给出双倍的价钱拿上篮子就跑,他会跺着脚比比划划地追回来。其实大家都明白,每一只篮子都是有主的,别人拿走了,他也食言了。
2015年端午节,我从扶贫点回老家看望父母,正好碰到了来家里做客的大大。快80岁的老人了,看见我,高兴得就像个小孩,合不拢嘴,问长问短。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真诚,那样的欣喜,那样的让我愧疚。从比划的手势上,我明白他在问我的姑娘大学毕业了没有,问儿子和侄子哪个是我的孩子,哪个是弟弟的孩子。父母亲给我说,大大一进门就比划着第一个问你和你媳妇、娃娃们。我毕恭毕敬地给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吸进去一口再慢慢吐出来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心里面的轻松和幸福。也就在那一刻,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孤独,没有一丝贫苦、失落的感觉,反而是那样的丰富多彩,那样的满足,那样的清澈。清澈得能够照映我心灵深处任何一个角落里的尘埃。
以后的两个月,大大生病了,走得快。我的兄弟给我打电话说,大大知道自己要走了,每天哭着喊着比划着,想见儿子一面,可怜得很,让我想一切办法联系上我从未谋面的大堂哥。接完电话的我,思绪万千,泪流满面。一生都与生活抗争,与辛苦为伴,与乡亲们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大大要走了,以后,我的孩子们再也没有了小时候常常追来追去要送给一把糖果的大爷爷了。
缘来缘去,天命注定。我在曾经认识的青海朋友圈子里打听下落,费尽周折,终于和大堂哥取得联系,约定在兰州谋面。因为家庭原因,我的大婶带着四岁的大堂哥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想不起儿时的记忆。这次我们要从兰州出发,去见积石山脚下那位弥留之际的老人,一个曾经有家又没有家的孤苦老人。
在昏暗的灯光下,老人慢慢地睁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已年过半百、两鬓白发的儿子。颤抖的手费力地解开从来不让别人触摸的上衣口袋,拿出珍藏了多少年的,唯一的一张照片看着,再仔细地地打量,两行眼泪慢慢地流下。这是日夜思念、扯心盼望了50多年的儿子啊!点点头,再点点头,泪水依旧慢慢地流。粗糙的双手没有了力气,搭着儿子的手,没有比划,没有哭闹,静静地看着,看着。
搭在儿子手上的那只手在轻轻地、费力地摩挲,仿佛在编梦,在做花费了一辈子的精力想要编完而没有编完,却在这一刻突然编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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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1-06 10: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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