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物语两则

本文转自：温州日报

周胜春 千载面如生的人面竹 三垟湿地是少不了竹子的，它的风格、风骨，还有个性，以及功用，都是独特的存在，都是必不可缺的存在，比如楠竹的变种：人面竹。我是在南仙桥上发现的，也是片片枝叶堆叠着，簇拥着伸向水面，让我想起水仙竹、水竹。 它们临着丹东河的水，一张张小脸朝着水面，在风中呼喊着什么，声音细腻，宛转低沉，或者是在跟流水说着什么悄悄话，内容被风带走。此时的它颇似少女的身影，苗条倩丽，端庄大方，所以又有人称它为“美人竹”。 我看着看着，不由地痴想起来，他们会在岸上，在水上，就着江南的乐曲翩翩起舞，长袖善舞，顾盼生辉，沉鱼落雁，或者如踏青的姑娘，提着竹篮子采花、割草或抓蝴蝶，一颦一笑一回眸，亦诗亦韵亦端，都令人陶醉。 取名人面竹是因为节密而凸，跟人的脸颇为相象，因此得名。明《五杂俎·物部》说：“其最奇者，有人面竹，其节纹一覆一仰，如画人面然。”说它的枝节纹理如人面画在上面一样。明《广群芳谱·竹谱》中则说：“人面竹，出剡山。径几寸，近本逮二尺。节极促，四面参差，竹皮如鱼鳞。面凸，颇类人面。”说它的枝节四面高低不同，皮像鱼鳞一样，面突出来，像人面。由此可见，是它下面的枝节长得像人面，不对称肿胀，即节下有长约1厘米的一段明显膨大，恰似一张小圆脸凸了出来，而不是它的叶子。湿地内的竹子叶子太稠密了，完全遮住了里面枝节。“近根节俞促，节节面具戴”，看上去颇似三星堆出土的面具脸。 人面竹其实挺高的，5-12米的高度，中竿劲直；中部的节间特别长，达到了15-30厘米，基部缩短。当然，它的特征也在于叶子，末级小枝有2或3叶，叶鞘无毛，叶耳及鞘口繸毛早落或无；叶舌极短。 明代郑潜说“白石岩前谢家谷，斲得杖名人面竹”，斲指砍、削。说人面竹可以作拐杖。其实只要大小合适，许多竹子都可以做拐杖。宋代的许及之说“共识此君面，谁知面目真。清风犹立懦，奇节仰先民”，说它这个奇异的枝节是在仰望着先祖，逝去的人。这竹子怎么充满着灵异和诡奇。洪适也写过“怪奇存相法，妍丑出天真。此君无二貌，正是葛天民”，说这竹子上的人面原型是葛天民，葛天民是南宋的一位诗人，也是僧人。诗人在诗中有点调侃他的意思。 “幻出众罗汉，眉目端正在”，也许这就是它又名罗汉竹的原因。如要塑八百罗汉的话，从此竹子上一个一个采过去，直接装在庙宇墙上，定生动有趣，活灵活现，不比泥塑的差。 它毕竟是竹子，风骨不变，礼贤下士，关心民间疾苦，“鹿眼猫头气象狞，此君千载面如生。逢来俗士应遮避，看到贫家定笑迎。直节参天无愧色，虚心对月有馀清。春来苦被东皇识，却恨桃花不世情。”它长得不帅，而且还很突兀，在跟人搭上边之后，让人猝不及防。但却有一身傲骨，不随波逐流，反而很接地气，关心贫苦老百姓。它一直高昂着头，高傲地跟世俗作对，但无怨无悔。但也不是一味这样高傲，该低头时还会低头的。 其实在植物界，长着一张人面的还有人面树、人面果和人面花等，人面花即三色堇，当下一位写现代诗的女诗人的笔名。 一枕清风直万钱的麦冬 还有叶窄而细长的麦冬，在每一条河岸上均会出现，或密或疏，或长或短，它像髯须飘过，像大草原来此拜访，又像剑戟林立，来此冲锋陷阵。尽管它大部分时间都是倒伏着的，很不争气地成为了天然的铺垫。应该说，它是天然草场的草料。但我会更加喜欢它在水里，如果是在水底，那会端出一个水世界，绿意盎然，山水雄峙。在水中浮上来时，可以视为一个绿洲岛。当然，从更形象的方面说，有时候的它，在森林之中伏在地上的样子，如披头散发的女子，或者是凶恶的角色代表，从井底爬上来，一掠开长发，就青面獠牙，十指尖尖伸过来要了我们的命。阳光渐渐退后的森林，一阵清幽袭来，我每每都会有一种恐惧浮上心头，脚步不知不觉就放慢了。我生怕遍地的它们也是树精，一条一条突然刷刷立起来，如箭矢一般飞过来，让我逃无可逃，被缠住身子，扼住我的喉咙。 然而，在揭开它的真面目时，它却是最为温暖的一种植物，并非是捕蝇草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种类。 麦冬原名麦门冬，其名源于“虋冬”，先秦著作《山海经·中山经》中条谷山记载：“其木多槐、桐，其草多芍药、虋冬。”这里的虋冬，即指麦冬。 麦冬不得了，可是非常名贵的中草药。我国第一部药物学著作《神农本草经》就对它进行了记载，说是上品药物。《本草衍义》《本草备要》等均记载麦冬的肉质块茎有养阴生津、润肺清心的功效，还有养心阴、清心热、除烦安神的作用，可治心阴虚有热所致的心烦、心悸怔忡等症，被称之为“不死药”，即跟仙草灵芝同等地位了。 它的药用价值很高，“浙八味”之一的笕麦冬，指植于笕桥一带的麦冬。美食家苏轼曾写过一首题为《睡起闻米元章冒热到东园送麦门冬饮子》的诗：“一枕清风直万钱，无人肯买北窗眠。开心暖胃门冬饮，知是东坡手自煎。” 麦冬也被称为“禹韭”，来历于大禹。传说大禹治水成功后，由于没有了洪灾，粮食收成太多了，于是大禹命令把剩余的粮食倒进河中，河中便长出了一种草，即麦冬，人们称此草“禹余粮”。 除了大禹外，麦冬还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故事。说天冬和麦冬是天上的两个仙女。大姐天冬做事干练灵巧，性格爽直。小妹麦冬外表文静秀气，特别喜欢用淡紫色或白色的花朵来装扮。她们在天上见到人间虚痨热病肆虐得很厉害，人们死的死，病的病，十分可怜。她俩同情人间疾苦，于是就下凡人间，天冬在我国河北、山东、甘肃等地的山谷、坡地疏林、灌木丛中生根落户，麦冬在我国秦岭以南浙江、四川一带的溪边、林下安家落户，任由人们采摘来治病，赶跑了这些人的肺胃阴虚、肺胃燥热、便秘等病魔，使人们恢复了康泰。 这是在强调麦冬的中药疗效，其实人间万物，不都是天上赐予的呢？“十年摇落后，麦冬逐年枯”，只有三到五年的它，十年了，自然烟消云散，片甲不留。 麦冬草的花语为勇敢、公平、无畏以及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