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吃“三凉”

本文转自：中国旅游报

□ 张 迪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在炎炎暑天读着这样清爽的诗句，不觉间身心颇感凉意。若能再如魏文帝曹丕一样，“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那可真是透心凉。

但在新疆，可不能一味追求“以冰消暑”。这里的夏天昼夜温差极大，可相差十几到二三十度，尤其是戈壁、大漠及山区一带，白天会出现高温预警，夜间却又是“围着火炉吃西瓜”的情景。所以进入小暑节气后，新疆人的饮食风俗也有很大变化，他们戏称为“冰火两重天”，即中午吃冰降火气，晚上又燃起篝火驱寒气。

新疆人有自己的吃冰史。早在1500多年前，和田地区民丰县的先民就在沙穴中挖造出冰窖，类似《诗经·豳风·七月》中的“凌阴”，都是借助地底背阴环境来保持低温，功能如同今天的冰箱。有了冰窖，天山南北的人们会在“三九、四九”时节采冰，到了小暑、大暑，就能靠冰来消暑了。直到本世纪初，喀什市阿瓦提乡还有以采冰、卖冰为生的人。骄阳似火，他们推着装满碎冰块的独轮车走村串巷，引得孩子们跑出家门，用一杯羊奶换一碗冰，成为童年最快乐的事。

当地还有自己的刨冰，名叫“沙朗刀克”，维吾尔语意为“疯狂的刨冰”。有多疯狂呢？且看乌鲁木齐二道桥街头，老板手拿冰凿，“哐哐哐”上下飞舞，然后左手接碎冰、右手倒酸奶，再像扬沙般将碗中酸奶和刨冰抛向空中，又精准接住，反复几次后，一碗“沙朗刀克”就做好了。路过小摊，沁凉可口的刨冰还未入口，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

除了冰，新疆人午饭时还爱吃“三凉”，即凉粉、凉皮和凉面。不同于其他地区的豌豆或绿豆凉粉，新疆凉粉的原材料是鹰嘴豆。这可是个好东西，因营养价值高，被当地人称为“长寿豆”。鹰嘴豆做成的凉粉口感更爽滑香醇，若用冰水镇过，那就和冰激凌一样“劳道”了。凉面要数吐鲁番的最好吃，这里因一座火焰山而得名“火洲”，所以人们把一盘凉面做得更润滑筋道、酸香辣凉，成为夏令首选风味。凉皮则要去克拉玛依吃，这里是在沙漠上建立起来的城市，夏日高温仅屈于吐鲁番，因而凉皮以厚、凉、爽滑出名，一口下去，香辣伴着凉意在舌尖久久萦绕，很能消解暑气。

新疆的夏夜始于晚上十点，山里的气温急剧下降。这时可就不能再吃冰凉的食物了，积寒胀肚呢。

一顿烧烤，是大多数新疆人最攒劲的晚餐。能烤的食物有很多，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从树上挂的到地里长的，烤鱼、烤肉、烤鸽子、烤蔬菜、烤玉米甚至还有烤水果，琳琅满目。尤其是黄澄澄的羊肉串，配上辣椒粉、孜然，不多时就“滋滋”地冒着香气，叫人直咽口水。烤肉配红柳最好，红柳枝里沙漠风土的野性被大火燎烧出来，融进一块块羊肉里，扑进人们的口鼻中，实在沁人心脾，怪不得纪晓岚赞它胜红梅。

火气渐消的夏夜，寻一烧烤摊，和三五好友点上一桌烤肉，再开上几瓶新疆特有的卡瓦斯（蜂蜜啤酒），就着浓郁的烟火气吃一口肉，再来一口甜酒，将夏天的火燃至肚腹，让心中压抑的暗火同食物的明火碰撞，然后一举消灭因夏天而产生的烦躁，浑身便是说不出的畅快。

十二点后，夜彻底凉下来了。趁着烧烤摊的火还未熄灭，将鸡蛋扔进火堆里，很快就能得到一颗别有风味的新疆烤蛋。烤鹅蛋是最好吃的，先将蛋扎个洞，往里注入藏红花、蜂蜜还有特调料汁，再将其放进火堆里焖烤20分钟，可是大补特补呢。一颗下去通体发热，也就不畏夜凉了。

记得有年夏天在乌鲁木齐南山游玩，几个人夜里不睡，围在蒙古包外的篝火旁烤肉，越吃越冷，越冷越吃。我们不仅把肉串吃完了，还温上了羊奶，烤起了土豆、鹅蛋，一边吃一边瑟瑟发抖地相拥，互相笑道：“别人是雪夜里‘围炉煮茶’，咱新疆人是大热天里‘围炉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