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档再次刷新纪录，但然后呢？

记者 | 崔 硕

编辑 | 叶雨晨

制图 | 程 星

仅用9天，《哪吒之魔童闹海》（简称《哪吒2》）就超越《长津湖》，登顶中国电影票房。

紧接着，《哪吒2》开始攀登全球电影票房榜，2月7日超过《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登顶全球影史单一市场票房榜。截至2月9日14时31分，《哪吒2》票房（含预售）突破78.09亿元，超过《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进入全球影史票房榜前40，全球动画电影票房榜也已进入影史前7。

《哪吒2》的成功也让2025年春节档的票房刷新了纪录。据国家电影局统计，2025年春节档电影票房95.10亿元，观影人次达1.87亿，双双打破纪录，一扫2024年中国电影总票房同比缩水124亿元，观影人次同比下降23.1%的阴霾。

2025年1月29日大年初一，辽宁本溪电影院内，贺岁片吸引观众排队检票。

2013年，《西游降魔篇》大年初一上映，并一举拿下了2013年全年票房冠军，内地春节档大票房时代开始了。这个曾经与劳动节、国庆节并列的节日性档期，其作用在疫情期间被不断放大，已经成为一年中最具有影响力的档期。它的虹吸效应让每一个有野心的导演，每一部大制作都不想错过这个档期。毕竟，在全国每年观看影片次数只有一次的人数已超过50%的当下，春节档似乎是最保险、最能赚“大钱”的机会。

从今年的数据看，春节档挺过了它的本命年——当然，这是大盘。如果拆开看各部影片的表现，结果并不是皆大欢喜，半数电影基本注定了亏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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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房：赢者通吃

《哪吒2》这部现象级影片包揽了春节档过半的票房。灯塔研究院和灯塔专业版发布的《2025年春节档电影市场洞察报告》显示，其在春节期间的票房贡献率达到51%，是近10年首部春节大盘票房贡献超过一半的影片。

更关键的是，《哪吒2》在大年初三至初七连续5天票房逆跌。这意味着影片的口碑过硬、成功破圈且有着极强的“拉新”能力，这与其高话题传播度密不可分。

作为春节档唯一一部合家欢电影，《哪吒2》覆盖了全年龄段观众；哪吒、敖丙的双男主设定也带动了磕CP的二创，此前#藕饼#（哪吒敖丙组合的昵称）以超13万的超高热度登顶微博动漫超话榜，《哪吒2》IP相关标签登顶Lofter除游戏以外影视、二次元、衍生角色、衍生CP全部榜单；《哪吒2》相关标签的互动和参与量都远超《封神2》《唐人街探案1900》；《哪吒2》的政治隐喻也吸引了众多时政大V讨论、转发。此外，《哪吒2》的排片率也从上映首日的23.2%慢慢爬升至2月5日的50%以上。

剩下的5部影片中，《唐人街探案1900》凭借家国情怀成功口碑翻盘，成为春节档票房亚军，虽然票房低于前作，但26亿元仍是不错的成绩。《唐人街探案1900》的排片始终稳定在20%以上，这意味着余下的4部影片只能瓜分剩下的不到30%的排片。

《封神2》远不及效果图的特效，小红书上遍地殷郊二创，翻车的姬发人设使得邓婵玉成为唯一有效输出，《封神2》的票房刚刚突破10亿元。《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依靠肖战粉丝，预售票房成功冲上春节档榜一，但过多呈现“儿女情长”，没能满足金庸粉丝对武侠江湖的期望，肖战粉丝在社交媒体上的种种争议操作也快速消耗掉了电影的路人缘，上映第三日起，《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就出现了票房倒挂，止步6亿元。

同为动画片的《熊出没：重启未来》受《哪吒2》冲击最大，票房不到6亿元，同比缩水70%。但《熊出没：重启未来》的豆瓣评分高达7分，是除《哪吒2》外评分最高的。另外，系列电影的长线运营让《熊出没：重启未来》的制作成本可控，目前的票房足够回本。《蛟龙行动》无疑是今年春节档最惨的参与者，作为今年春节档中投资最高的电影，却取得了最差的成绩。潜艇大战、各式军工设备都很有诚意，但显然观众已经看腻了模板式的主旋律人物形象，且“保密”营销败了路人缘，尽管于冬多次在朋友圈发长文呼吁增加排片，但档期票房最终止步3亿元。

作为《哪吒2》的主投方和发行方，光线影业成为春节档的最大赢家。

2月5日，光线传媒公告，公司及子公司出品、发行的影片《哪吒之魔童闹海》自2025年1月29日上映以来，截至2月4日，累计票房收入约为人民币48.40亿元，超过公司最近一个会计年度经审计的合并财务报表营业收入的50%。公司来源于该影片的营业收入区间约为人民币9.50亿元至10.10亿元。2月6日开盘，光线传媒涨超10%。

经过多年积累，光线传媒的动画电影业务进入了收获期。《小倩》处于择机待映阶段，除了《哪吒2》之外，《大鱼海棠2》《西游记之大圣闹天宫》《姜子牙2》等动画电影项目也正稳步推进。

除了光线传媒，《唐人街探案1900》参与出品发行的电影公司万达电影、华策影视、幸福蓝海等均有所收益。而按照目前的票房，《封神2》难回本，背后的出品方北京文化也持续亏损，观众能否看到最终曲都是个未知数。另外，《蛟龙行动》失利背后，博纳面临着巨大的现金流压力。此前，于冬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蛟龙行动》投资巨大，周期很长。按照如今的票房推算，该项目回本遥遥无期。对博纳而言，真正的挑战，是剩下正在开发的项目《克什米尔公主号》《汶川大地震》等，越发局限、固定的受众和大制作所消耗的费用使得博纳的风险越来越高。

其实，市场已经告诉制片方什么才是观众想看的影片。除《哪吒2》《熊出没：重启未来》外，剩下4部影片的豆瓣评分都在5.3至6.4分。《哪吒2》的胜利恰恰验证了，在观众观影习惯改变之外，影片的质量才是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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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身份为先，情绪第一

春节档期的特殊性使得影片需要尽可能地面向所有人，这意味着这些影片间有着诸多共性。这些共性映射着近年来电影市场的特点以及问题。

今年的春节档是多年来首次没有了原创影片，6部影片都有着大IP基础，其中5部还是有着良好市场反响的续作，制片方更加趋向保守。

《电影世界》前执行主编、影评人子戈在春节档分析中提到，每年的春节档都有一个核心母题，2021 年的春节档主题是伤逝；2023 年是厉害国，充满了鸡血；2024年则是满屏窝囊废；今年的主题则是身份政治——区分敌我，找到自我——“我是魔，不是仙”（《哪吒2》）；“我是中国人，不是美国人”（《唐人街探案1900》）；“我是中原人，不是蒙古人”（《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我是西岐少主，不是殷商质子”（《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我是中国潜艇兵”（《蛟龙行动》）。弄清楚我是谁，我在哪个阵营，持什么立场变得无比重要。

子戈认为，“身份”成为这些电影的首要问题，恰是时代征候的体现，它意味着一种最小化的成功。特别是当“做什么”很难赋予一个人尊严和意义时，强调“我是谁”，并为此感到自豪，便是每个人唯一能握紧的“微小叙事”。

而身份叙事恰与近两年流行的情感向电影相吻合。无论悲伤快乐还是恐惧感动，谁的内容越能激起观众的情绪，就越能获得成功。《哪吒2》的申公豹、《唐人街探案1900》的费洋古，《封神2》的邓婵玉，三个出彩的人物都是能力强，在体制内替领导干脏活累活、解决问题的人。他们受到欢迎一方面是编剧书写的人物形象丰满、立体，另一方面也是同为打工人的观众带入了自己的经历，引起了共鸣。作为春节档的最大赢家，《哪吒2》则切中了时代情绪，激发了观众心底的愤怒，被权力欺骗、蒙蔽，不把人当人的愤怒。

去年春节档是女性叙事的胜利，但今年春节档可以说与女性叙事“绝缘”。《封神2》重点刻画了邓婵玉在战场上的英勇和智慧，但姬发和邓婵玉之间的情感设置依然没能免俗，片中的情感戏码不仅没有增强角色形象，反而引发观众吐槽，最终让一个难得的女将军形象落入俗套。其他几部影片也不约而同选择“献祭”女性：《哪吒2》《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中主角的母亲死掉，《蛟龙行动》的女将元老佟莉被杀，《唐人街探案1900》中的女死尸，因此被网友称为春节档集体“献祭”女性角色。

更可笑的是，这些电影在前期宣传营销时却都在拿女性角色做卖点，《封神2》的邓婵玉，《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的黄蓉、华筝，《蛟龙行动》的佟莉，她们的出场切片在短视频平台上都有着很好的流量，但观众买票后会发现，打着女性主义方向旗号的影片压根不是宣传的内容。特别是《蛟龙行动》中佟莉的戏份被大幅度削减，最终成片中仅有几分钟的镜头，其扮演者蒋璐霞在拍摄期间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拍摄了149天。这也引发了观众的不满，认为制作方不公平对待女性演员。

2024年12月26日，蒋璐霞（右一）参与《蛟龙行动》发布会。

虽然今年的春节档为行业注入了强心剂，《哪吒2》的突出表现重新唤起了观众的观影热情，但影视制作公司究竟还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库存，其他电影是否能承接观众的观影热情，答案仍不乐观。2025年的中国电影市场很有可能重复2024年的局面，在热闹的春节档之后重回冷清。

在接下来的“后春节档”中，2月14日漫威影业的开年新片《美国队长4》即将上映，这是猎鹰成为美国队长之后的首部电影作品。虽然2016年《美国队长3》在中国市场收获12.43亿元票房，但近几年漫威电影在中国市场表现不佳，《美国队长4》的前景很难预测。同样选在情人节上映的还有4K修复版《花样年华》《多幸运遇见你》《边海》等爱情片。2月22日中国台湾电影《诡才之道》上映，这部惊悚喜剧选择了与去年同期《周处除三害》相似的上映时间，监制同样是李烈，目前获得了豆瓣7.3、IMDb7.5的高评分，或许可以凭借独特的类型与风格重复《周处除三害》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