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又至念亲恩

本文转自：荆州日报

□陈南珍

我们小时候是必须要帮撑着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或者农活的。五年级暑假，我接到父亲交给我的任务：每天割10斤鱼草、拾10斤牛粪、打10斤猪草，合起来不得少于30斤。奶奶就笑着说“南珍，你干脆改名叫陈三十算了”。我苦笑无语。

有次我刚到家，奶奶拉着我的手就往厨房走，就在她拉上我手的那一刻，我尖叫了一声，奶奶这才发现我那割草割伤的手，伤口还清晰可见。奶奶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摸着，责怪我为什么不告诉她，那样她可以替我向父亲请假休息两天。我能深深地感受到奶奶的心痛，远远超过我伤口本身的疼痛。进了厨房，奶奶从餐柜顶拿出一个煮好的鸡蛋，那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鸡蛋。

清楚地记得第一天交货，我神气地将一筐猪草一篓鱼草一担牛粪一字儿排开，接受奶奶的督查。谁知除了牛粪刚好达标，其他两项严重缺斤少两，神气一扫而光，心里忐忑不安。奶奶却说；“没事，我今天到菜园锄草的时候帮你割了些鱼草和猪草呢，你去拿过来放在一起吧。”果不然，天黑父亲回家就问我今天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奶奶抢先着说:“陈三十的猪草、鱼草、牛粪我都过了秤的，都超过10斤，牛粪已经倒在鱼塘了”。父亲看了看满满的两筐猪草和鱼草，笑着说：“这个陈三十是名副其实的陈三十”。我听后脸却是火辣辣的，不敢正视父亲。从那以后，家里人都跟着奶奶叫我“陈三十”。从那以后，奶奶去田间地头，总是挎着一个大竹筐！

以后每逢父亲问我任务完成情况，奶奶总是抢先回答，而答案永远都是：陈三十今天任务完成了的。我也习惯了奶奶的包庇和帮助，奶奶一声声“陈三十，陈三十”的呼喊，让我倍感亲切和亲昵，那个暑假，我们一家人仿佛忘记了我真名的存在！

而每个傍晚时分，不管我是在水沟边割草，还是在田埂边打猪草，我总是第一个挎起竹筐往家赶，把小伙伴们远远地抛在身后，我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家，奶奶站在门口急切张望焦急等待的神情，是我和太阳赛跑的动力。等我气喘吁吁赶回家，我走出了满头大汗，而那一筐猪草跟着我走成了蓬蓬松松，披头散发！奶奶呢，只要看到我准时到家，一脸焦急顿时满脸生花！现在每每想起这个画面，不由得静静地笑，继而偷偷地哭。

第二年我考上了县一中初中，或许父亲觉得我是读书的料，暑假再也没有交给我“三十”任务。我的奶奶就在那年冬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从此，“陈三十”再也没被家人叫过，我又回到了“陈南珍”，而我的快乐童年因为奶奶的离世戛然而止。

贫穷贫困的童年对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其实是一种常态，更是一种力量，是宛如小草努力钻出土壤从而生发勃勃生机的力量。而我们身上因为干农活不小心留下的一两个伤疤，如生命的勋章烙印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或深或浅，或大或小，警醒着我们牢记今天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而应倍加珍惜。而亲情给予我的爱，如冬日灿烂的阳光，如春日拂面的微风，丝丝缕缕都是温暖。

又是一年清明，今天我再次跪在奶奶的坟前，细雨霏霏，点点寒意，眼泪逃离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