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飘香的童年

本文转自：西安日报

《草原牧歌》 裴振喜 摄

□闫群

在时光深处，有一段挖野菜的记忆，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镶嵌在我纯真的童年里。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在农村的孩子，大都有过挖野菜的经历。那时候，一放学，孩子们就疯玩或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到春天，我所在的学校就被一片花海包围。白的、粉的、黄的、红的等缤纷色彩轮番登场。业余时间，除了完成学校给我们布置的勤工俭学任务——挖一定数量的茵陈（俗名“白蒿”），就是去野外挖野菜。春天的田野，既是孩子们玩乐的绝佳场地，又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野菜种类繁多，得跟着大人慢慢学，最常见的有荠菜、马齿苋、车前子、灰灰菜、苋菜、苦菜、水芹菜、婆婆丁、蕨菜等。野菜不仅是美食，可以煮着吃、炒着吃、凉拌、熬稀粥、包饺子和包子等，许多野菜还是中草药，具有清热解毒，祛风散寒的功效。

早春的田野，犹如一幅刚刚展开、生机盎然的画卷。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春天的到来而欢呼。田埂上，小草探出了嫩绿的脑袋，远处的柳树枝条开始泛出点点绿意，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那是花草的芬芳和大地苏醒的味道。此时，各种野菜如雨后春笋飞速生长，简直就是大自然馈赠给人们的一场盛宴。荠菜嫩绿的叶片，在微风中欢快地舞蹈。野韭则像是绿色火焰，在田野中肆无忌惮地生长。婆婆丁金黄色的花朵，犹如小太阳般绽放在绿色的草丛中。蕨菜长在地里的样子，就像举着一只只紧握的小拳头，乖巧地等候人们采摘。马齿苋有着肥厚圆润的小叶片，不仅长得好看，还有顽强的生命力。这些野菜，不仅是大自然的馈赠，更是早春田野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起初，我们提着篮子、手握铲刀，跟在大人屁股后面，一边学一边挖，还能听到一些关于野菜的故事。比如马齿苋，有句童谣：“马齿苋，命似铁，翻转屁股晒六月，一场雨水照样活。”传说尧帝时，天上有十个太阳，烤得大地一片焦土，生灵涂炭。玉帝派后羿下凡为民除害。后羿降落人间，弯弓搭箭，射下了九个太阳，剩下的一个太阳慌忙滚落，躲藏在一株马齿苋下面，逃过了一劫。之后回到天上，为感念马齿苋的救命之恩，赐它为“万籽之体”“晒不死之身”，于是马齿苋的后代迅速壮大，遍及大地的各个角落，无论多么热都不会被晒死，即使把它拔出土晒上几个月，雨一浇照样能活。马齿苋不仅味道鲜美，而且熬汤可调治肠胃。有一回，我患了痢疾，妈妈用马齿苋熬汤让我喝，一天喝四回，两天后病就好了。

挖野菜的过程，既是一场与自然的对话，又像是一场寻宝游戏。当我们走进田野，弯下腰，目光在草丛中搜寻，期待和兴奋之情油然而生。每发现一株鲜嫩的野菜，就像找到宝藏一样令人欣喜。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铲刀挖出，感受着泥土的温润。不同的野菜有各自独特的味道，有的野菜口感鲜美，咬下去爽脆可口，汁水在口中四溢；有的野菜，则口感细腻，咀嚼时能感受到它的柔嫩和清香，仿佛在萃取大自然的精华。我最喜欢雨后和妈妈去河边草丛或田野捡拾地软，一会儿就能捡一大篮子，非常过瘾。地软，又名地木耳、地皮菜，是一种贴地生长的野生菌类，宛如大地的耳朵，长得小巧玲珑，形状各异，有的像木耳，有的像花瓣。它的颜色呈墨绿色或黑褐色，摸起来柔软而有弹性。地软不仅外形可爱，还有丰富的营养，可以用来制作多种美味佳肴，只是清洗起来比较麻烦。

当我们带着满满一篮子野菜回家时，那种成就感是无法言表的。妈妈用它们制作出各种美味佳肴，如地软包子、野韭菜炒鸡蛋、荠菜饺子、灰灰菜疙瘩等。家人围坐，一起分享美食的温馨和满足感，每每想起都让人陶醉。

记得一天午后，风和日丽，我带着6岁的妹妹和邻居莹莹一起去挖野菜。突然，一只野兔从草丛中窜出，像一道闪电飞速奔跑。我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不假思索地跟着它跑了起来。当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田野，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小片神秘的庄稼地。说其神秘，是因为灰秃秃的地里什么也没长，偶尔能看见几株风干的荷叶连着枝干，要么歪歪扭扭贴伏在地面上，要么在风中颤颤巍巍摇曳。正好我们也累得气喘吁吁，于是放下篮子，一边打量一边歇息。我问莹莹，这个荷叶下面会不会有莲藕啊？不等我说完，莹莹已拿起铲刀下地开挖了。不大功夫她就挖出了一个莲藕，高兴得如获至宝，扔掉铲刀跳了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和妹妹也连忙拿起铲刀直奔地中央。

太意外了！原以为稀稀拉拉的荷叶下面不会有几个莲藕，那应该是主人没有收获完残留下来的莲藕。没想到剖开泥土，地里的莲藕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不一会我们就挖了一堆。妹妹年龄小没有耐性，嫌累要睡觉。我把外套脱下来铺在田埂上让她躺下。正当我们尽情享受挖莲藕的乐趣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入耳朵。举目远眺，一个彪形大汉正威风凛凛地往我们这里赶。莹莹见状，胡乱给篮子里塞了几节莲藕，撒腿就跑。但我不能不管不顾妹妹啊！我一边喊妹妹醒来，一边收拾菜篮子，可妹妹睡得太香了，怎么喊都醒不来，我只好上前拧了她一把，这下她疼醒了。此时，我们已来不及逃跑了，大汉出现在我们身后。他怒目圆睁，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吓得我俩呆若木鸡，妹妹哇哇大哭起来。但是，主人的语气却渐渐缓和下来。他告诉我们，这是去年夏天留的莲藕种子，等开春暖和些就要移植栽种，全家五口可都指望那两亩地的莲藕生活呢！听着他的讲述，我心中充满了愧疚。为了弥补我们的过错，我主动提出把挖出来的莲藕种子重新种回去，他欣然同意了。我们认真按照他的指示，把莲藕种子轻轻地埋进泥土里。尽管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但我们的内心却充满了成就感。

这段挖“野”菜的经历，成为我童年记忆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