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武校投毒案：谁是投毒行为的主导者

26年前发生在安徽马鞍山市和县一所武校内的投毒案，11月1日在马鞍山中院开庭审理。该案发生于1997年6月30日早晨，造成该校130名师生不同程度中毒，7名学生因抢救无效死亡。26年后，两名隐匿真实身份潜逃的嫌疑人付某阶、朱某林均被抓获。

庭审现场

对于7名死者家属来说，他们至今无法走出失子之痛。26年里，有家庭选择再生育子女，也有孩子父母已经过世。

11月1日，澎湃新闻旁听了该场庭审。庭审焦点在于，被告人付某阶和朱某林是否合谋，朱某林是否雇凶投毒；朱某林给付某阶的500元是雇凶投毒的定金还是拉人头的“好处费”。

付某阶说，自己和武校校长彭某某没有私怨，之所以投毒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赚钱来治病；朱某林和彭某某积怨很深，提出要搞垮武校，给了他500元定金，并承诺事成后给他5万元。

朱某林则辩称，自己确实给了付某阶500元，但这是付某阶此前给自己的武校介绍过学生的感谢费，并非让他投毒。自己对付某阶说过要“做掉”彭某某，但并没有说要针对武校师生投毒。在付某阶投毒前后的具体事项，自己都不知情。庭上，朱某林一方的辩护律师作无罪辩护。

公诉机关认为，朱某林在整个案件中的作用和付某阶相当，对案件发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朱某林和付某阶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为共同犯罪。

历经十多小时的庭审，法院宣布择期宣判。

焦点一：谁是投毒行为的主导者？

庭审中，朱某林和付某阶都称投毒的主意是对方所想。

马鞍山市人民检察院指控，1994年左右，朱某林和彭某某在共同经营和县少林武术馆过程中发生矛盾。彭某某离开武术馆后，重新开设经营和县南北少林武术学校，并带走大部分师生，朱某林于是对彭某某怀恨在心。

1996年8月，付某阶到彭某某经营的武术学校任教，后因琐事对彭某某产生不满。朱某林、付某阶经他人介绍认识后，均表达出对彭某某的不满，为把彭某某的武校搞垮，二人商议使用投毒方式进行报复。

1997年6月29日晚，付某阶窜至武校厨房内，将两包老鼠药投放在食物中。次日早上7时许，武校130余名师生吃过早饭后出现不适症状，其中7名学生死亡。马鞍山市人民检察院提请以投毒罪追究朱某林、付某阶的刑事责任。

庭审中，二人均否认自己是和对方合谋投毒，并称投毒是对方的主意。

付某阶说，自己和朱某林通过熟人认识，是同一个武馆的师兄弟。1997年6月，朱某林找到自己，提出要在彭某某的武校“搞事情”。

他称，一切主意都是朱某林出的，彭某某从朱某林的学校带走几十名学生，导致彭某某的武校无法存活，所以朱某林怀恨在心，想要搞垮彭某某的武校。

他称，关于他和彭某某有私怨的指控并不属实。自己曾因带学生私自外出、和饭堂阿姨吵架等问题被彭某某说过，但这些事情并不影响他们的朋友关系，他并未因此产生多大的怨恨，之所以做了投毒这件事，是因为自己当时因生病急需治疗，需要钱。

付某阶说，朱某林曾对他说：“我出500块钱，你去武校搞些事情，越大越好，死一个两个也没关系。”他还称，朱某林说，无论是放火还是投毒都行，并承诺，事成之后给他5万元。

朱某林则称，付某阶和其合谋商量投毒的说法不属实。

他称，自己和付某阶交情不深，从来没想过他会去投毒。他虽然和彭某某有私怨，但付某阶和彭某某亦有私怨，是付某阶让他出点钱去实施报复行为。“我曾经说要做掉彭某某，但并没有说要投毒。”朱某林声称，是付某阶主动找的自己、主动投毒，他本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以投毒的方式报复武校师生，对于投毒前后的细节也不知道。

他还称，自己是想要搞彭某某，但没想过要针对武校的师生，自己想要抢生源的话就更没有必要针对学生，这不符合逻辑。

焦点二：500元是投毒定金、杀人定金还是好处费？

庭审上，两名被告在关于投毒之前双方的见面次数、见面地点和谈话内容的表述都有较大出入，但双方均承认，朱某林曾给过付某阶500元这个事实。

这笔钱的用途究竟是什么？付某阶认为这笔钱是朱某林让他去投毒的定金，而朱某林称这是给付某阶拉学生的好处费。

付某阶说，自己从武校辞职后，是朱某林马上找到自己，提出给他500元，让彭某某的武校“搞事情，越大越好，死一两个人没有问题”，放火或是投毒，早点办，事成之后再给他5万元。

付某阶说，自己当时患有隐疾，需要钱去治病，才能结婚生子。

他称，返回湖北老家后，听到窗外有叫卖老鼠药的声音，便买了两包老鼠药，几天后骑车到镇上告知了朱某林这件事。他称，从老家湖北监利再到和县的路程至少需要3天时间，如果不是利益驱使，他不会答应再次返回武校投毒。

此后，付某阶坐车到和县，于1997年6月29日晚进入南北武校，将老鼠药放进了厨房的咸豇豆里，并进行搅拌。他称，自己不知道老鼠药会有这么强烈的毒性，会毒死人。投毒之后，他连夜往巢湖方向走，并在路边的西瓜棚待到天亮，期间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很害怕。此后他拨打朱某林电话，想要钱治病，但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便将电话挂断，此后一直未打通对方电话。

朱某林否认这笔钱是投毒的定金。

他自述，1995年他和彭某某合开了武校，彭是主教练，他是校长，他发现彭背着自己招生并只交给了学校一半学费，二人发生矛盾；1996年彭带走了教练、学校会计和三分之二的学生，重开了一家武校，二人就此决裂。此后两家武校形成竞争关系。

“有多深的情，就有多么深的仇。”朱某林说，自己曾帮忙操办彭某某的结婚和工作，对于彭这样做十分怨恨，遂提到过要“做掉”彭，事成之后给付2万元而非5万元，给的钱是为了“做掉”彭某某，而非为了让付某阶去投毒。

关于这500元，朱某林说，自己曾想要挖付某阶到自己的学校当教练，但是付没有同意。他就让付帮拉一些南北武校的学生到他的学校，此后确实有南北武校的学生过来自己的学校。他称，自己给付某阶的500元，是让他帮忙拉人的费用。

“我们没有密谋投毒，投毒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清楚付某阶投毒的时间和过程。”朱某林称，事发后，他也没有接到过付的电话。

事发后，付某阶和朱某林均潜逃在外。对此，朱某林称系因为当时身边人都认为这个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怕被牵连，遂出逃。他称，逃亡期间他向和县相关部门写过信，称如果付某阶到案，他愿意回来将此事说清楚。

公诉人：本案系共同犯罪

庭审中，付某阶的辩护律师称，付某阶犯意产生的动机和促进投毒的行为，在共同犯罪中作用相对较小，二者中，朱某林和彭某某的矛盾可以印证，而付某阶和彭某某矛盾较小，不至于想要搞垮武校，投毒的原因是为了钱，对结果没有预料等。付某阶的供述更符合事实。

朱某林的辩护律师认为，朱某林无投毒动机，也没有投毒行为，事发前期和中期没有参与，事发后没有和付某阶联系，不构成同犯。他认为，投毒行为超出了朱某林的“想做掉彭某某”的犯罪故意的动机，请求判处其无罪。

公诉机关认为，朱某林没有参与投毒，但参与了投毒的准备阶段，并且提供了资金，达成了共谋，达到了压垮竞争对手的目的，在整个案件中的作用和付某阶相当，对案件发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朱某林和付某阶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朱某林和付某阶为共同犯罪。

死者汤某叶家属、钱某家属、田某等家属委托的刑事部分的代理人称，朱某林和付某阶二人为泄私愤，造成严重后果，是家属抹不掉的伤痛，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足以证明朱某林和付某阶是合谋，构成投毒罪的证据充分，请求法院严惩。

法院称，对于两名被告供述不一致的地方，将作为法院调查的重点。

庭审上，死者汤某叶家属、钱某家属、田某家属等多名家属和代理律师到场，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部分各提出101万余元的索赔。此外，死者邢某的父母委托律师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索赔157万余元。

对于受害者家属提出的民事诉讼赔偿要求，付某阶称自己没有赔偿能力，朱某林表示愿意赔偿。原被告双方均表示愿意接受调解。

“说实话，我们两个人该死，害了7个家庭。”在最后陈述环节，付某阶情绪激动，他称自己知道有小孩死了之后很后悔，同时觉得自己对不起彭某某。

朱某林说，自己没有和付某阶密谋，也并不想投毒，不是雇凶投毒，他称自己没有犯罪。

11月1日晚11时许，历经14小时的庭审后，马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布将择期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