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妙招

本文转自：桂林日报 □黎宝壮

我外婆家住恭城深山瑶寨，她爱唱山歌更爱喝油茶。她今年99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走路还一阵风似的，什么毛病也没有。邻居说：“这个老太婆呀，看架势肯定要活到一百几十。”

“老婆婆，您的身体怎么这么好呀？是吃了什么仙丹吧？也分些给我们吃吃吧！”那天，来游山的外地人玩笑地问我外婆。“我哪里有什么仙丹哟！我就是爱唱山歌、爱喝油茶呀！歌养心、茶养人呢！”外婆笑嘻嘻答道。外婆接着说：“我每天只要有油茶就欢喜，太满足了，每天都逍遥，日子又越来越好！我都忘记自己的年龄了啊！”“哈哈哈……”外婆嘴里发出一阵婴儿般清纯、爽朗的笑声。外婆笑毕，又唱起一首山歌：

“莫讲——那个瑶家唔——礼信差哦！

进屋——那个就喊你——喝油茶咧！

那油茶——好比——仙丹水嘞！

就人参——熬水——也不如它！”

那老调的山歌意韵悠然且颇有穿透力，会直接将你带入山野那种特有的空灵境界。

外婆算是一个喝了一辈子恭城油茶的“瘾君子”了！她至今仍时常用油茶来防病、治病。

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见过外婆上过医院。

有一年春节，我给外婆拜年。早上，外婆起床后就连打几个喷嚏，我见状便惊叫：“哎呀，外婆不好啦！感冒了，赶快来一粒康泰克感冒灵吧！”康泰克是当时流行的速效感冒药，效果非常好。外婆笑答：“哪个什么糠太、米太的，你们才爱搞那种。看我！用恭城谷雨油茶就搞定！”我看见外婆说话的神态忍不住想笑。外婆将手伸向灶头那个被烟火熏得黝黑的茶叶篓，抓了一大把黑乎乎的茶叶说：“谷雨茶！”农历谷雨时节采摘的茶叶相传很好，叫谷雨茶。她继而又加姜、葱若干，打出了一小锅浓酽的“谷雨茶”。她将那个特制的油茶一个人全喝了。之后，那一半天也真没见她再打一个喷嚏呢！一场感冒算是真的离她远去了。

有一回，我陪外婆在火塘边烤火、闲聊，忽然间听见她的肚子里面传出咕噜咕噜的嘈杂声，之后就见她往茅厕方向疾奔而去。过了好一会，外婆返回，我说：“外婆啊！您的肚子中招了吧，得赶快去看医生啊！”“你莫在大惊小怪了，肚子里面在‘闹革命’，看我一招搞定它。”外婆潇洒地笑答道。说完，她便又将手伸向了灶头那个茶叶篓。我惊呆了，心想，不会吧？莫非外婆的谷雨茶能“一招打天下”？果不其然，我寻思间，外婆已经从茶篓中抓出了一把谷雨茶。哎！我算是真的服了。

外婆泡好茶叶，然后加葱姜入锅，便又打起了她特制的油茶。只见茶槌在茶锅中麻利地翻炒和捶打，茶锅一会儿便热辣起来。这时，她突然丢开油茶槌，用火钳飞快地从火炉底掏出一小块通红的灶泥丢进茶锅，紧接着从柴灶后火眼的铁鼎锅里快速舀了一瓢沸水冲进油茶锅。“噗”的一声，灶头冲起一阵白烟，茶锅顷刻间便沸腾、翻滚起来，屋子里顿时飘出一阵奇妙可人的油茶香。外婆又将那碗特制的“油茶”一个人全喝了。一连几天过去，外婆平安无事。

每年农历谷雨时节，外婆总要亲自上山采摘谷雨茶。外婆唠叨：“谷雨茶是好东西，能治病，要多多采摘！如果是在谷雨那一天，又刚好在谷雨节气交接正点时辰，那采到的茶叶效果就更好啦！”那天，我发现外婆采茶的同时，也顺便采摘一些黄荆叶、金银花、路边荆，还有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瑶山植物叶子，一并采回分别晒干收藏起来备用。至于谷雨茶为何能治病，她说她也说不出原因，但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

反正，外婆时常以油茶为主方，添加当地一些不同种类的天然植物，来防治各种小毛病。所以，她似乎总没有什么毛病，基本上也就没有去过医院。

提起外婆以油茶治病，舅舅说，她的确时常这样做，也真是很有效的。

外婆也时常让舅舅、表哥表姐他们这样治病，但是舅舅、表哥表姐们一般都不采纳了，说是麻烦。又没有打针、吃药来得那么速效。表侄他们则更为“现代”而直接，偶遭感冒便总是几粒“康泰克、白加黑”吃下去！外婆无法说服后辈之人，加之见他们年轻人似乎整天总有忙不完的事务，需要快节奏，也就不再劝说。

但外婆自己却一直我行我素，始终坚守着她的“传统古法”。外婆曾感慨地对我说：“老的法子、老的传统都是前人验证了的经验！这些东西既然能帮助我们祖上繁衍生息至今，难道它还不算是好东西吗？我们自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为什么要放弃它？”外婆的话语颇有哲理。我们的确不该为了在自己的脸上贴上一个“现代”与“时髦”的标签而去做一个忘本之人。

古语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想，外婆并不“奥特”。相反，她所追求的生态、天然才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科学生活方式。

外婆才是一个真正的“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