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当年刻蜡纸

本文转自：金陵晚报

□贺震

1978年秋，县教育局为了提高全县高考录取率，决定从全县应届高中生中选拔文理科各约50名学习尖子，集中到红旗中学进行统一备考。那次考试，我之所以取得高分，幸运地“金榜题名”，得益于我的数学几乎得了满分。当时，数学试卷满分120分，我考了118分。而这，又得益于我在正午中学一段刻蜡纸的经历。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恢复高考后，课外学习资料开始出现，如果哪位老师或同学有了一份，别的师生当然也想分享。但那时没有复印机，更没有电脑和打印机，照相机不仅稀少，而且如果翻拍洗印，成本又高得无法承受。对寻到的资料，需要的份数少时，还好办，就用复写纸复写，如果想要多印一些，唯一的办法就是师生自己动手刻蜡纸印刷。这种办法通常称作“刻蜡纸”，也有人叫作“刻钢板”。

1977年，我在正午中学读高二。这年冬天一个寒冷的下午，数学老师张万铸面带神秘的笑容告诉我，放学后，到他宿舍去一下。张老师平时上课正儿八经，并不幽默诙谐，因此他神秘的笑容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学了，我怀着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的心情前往张老师的宿舍。宿舍的地面不平整，中间有一个凹坑，一不留神，一进门竟然摔了一跤。“一进师门就磕头啊！”不知是谁幽了我一默。张老师赶忙把我扶了起来。我定了定神，发现宿舍里还有两名平时学习成绩较好，字写得比较周正的同学。

张老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张有些泛黄的资料，告诉我们是历年高考数学试题及标准答案。闻此，我甚是惊讶与喜悦。接着，这套资料在我们三个同学手中传阅。这套资料是经过多次蜡纸翻印的，有些页面印刷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已是一片墨块，很难辨认。但就是这样的资料，在当时也极为难得、极为宝贵了。张老师给我们三个同学分发了任务，让我们抓紧刻蜡纸，翻印给全班同学每人一套。

刻钢板时，先将专用钢板置于书桌上，再从装蜡纸的卷桶中抽出一张蜡纸，平整地覆在钢板上，手握一支铁笔，就可以开始刻字了。钢板大约三十厘米长、七八厘米宽、一两厘米厚；刻写用的铁笔是木材或塑料做的笔管，安上钢针做的笔头；蜡纸是厂家用油蜡材料制成的，薄如蝉翼、光滑透明。刻起来，才发现刻钢板是个细活儿，下笔轻了，蜡纸刻不透，印刷时不透墨，印出来的东西模糊不清。下笔重了，容易划破蜡纸，换一张蜡纸重刻，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这张蜡纸就报废了。要想刻好蜡纸，不由得不沉下心来，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如果一不留神刻错了，就要修改。我家离正午中学就一里多路，天天走读上学。大约连续两个星期的课余时间，我就到学校静静地刻蜡纸。寒冬腊月，教室里没有暖气，冷似冰窟，手冻僵了，就用嘴呵一呵，或者将手插进衣服里焐一焐。一开始，铁笔不听使唤，力道总是掌控不好。刻不多久，中指握笔的地方还硌得生疼。

在张老师的悉心指导下，一段时间后，我慢慢掌握了刻蜡纸的技巧。由于油印比刻蜡纸更有技术含量，张老师没有把这最后一道工序交给我们这些毛手毛脚的学生，而是不辞辛苦地亲自操作。在张老师的精心指导和直接操作下，几十份数学高考题与答案终于印好了，同学们捧着这些散发着油墨香气的资料，个个如获至宝。这年秋天县里组织应届高中生尖子选拔考试时，数学试卷的一些题目与十多年前的高考题非常类似，个别题目甚至完全一样。因此，我拿到数学试卷后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可以说，我之所以能进入全县尖子班就读，完全得益于张老师提供的这套数学资料，完全得益于自己当年这段刻蜡纸的经历，这套数学资料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随着时代的发展与科技的进步，如今，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有大量的教辅书或学习资料可选用。如果想复制某份资料，现代科技足以提供极大的便利，复印机复印或电脑扫描打印，轻而易举。钢板、蜡纸、铁笔早已从老师的教学工作和学生的学习生活中淡出，刻蜡纸犹如古老的传说，已很遥远。但于我来说，四十多年来，每年高考时节，当年刻蜡纸的情形仍如放电影一般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那天课堂上张万铸老师带着神秘的微笑，是我难以磨灭的记忆，依然温暖着我的人生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