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平陆61位民工砒霜中毒，国务院立即指示：派伊尔-14连夜支援

一个关乎61位民工生命的长途电话

1960年正月初七下午四点钟，北京王府井大街和往常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人民正沉浸在春节刚过的热烈气氛之中。而位于王府井大街北口路东，有着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国营特种”药店，店员们此时正在忙碌地接待顾客、统计收入。

临近下班的时候，有人拿来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

“正在工作的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在政协礼堂有晚会出演，是首都商业职工大联欢！”

春节期间还要加班的同志们顿时兴奋异常，药店的职工们拿到了演出票之后，纷纷加紧工作，就等着下班之后带着全家老少欢度北京六十年代的第一个春节。

可就在这时，药店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国营特种药店的业务员老胡一把抓起电话：“哪位？”

只听电话那头响起了急促的声音：

“长途电话！我们这里是中共山西平陆县委，这里有61位民工工发生集体中毒，我们急需一千支特效药‘二巯基丙醇’，越快越好！”

听到这个关乎61位民工生命的电话，大家的心中顿时一紧，要知道平时，地方县委是不会直接打北京药店的长途电话，这说明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

平陆县民工晚饭之中的砒霜

这起紧急事件还要从1960年平陆县修公路说起。

1955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了国务院关于黄河治理的规划，决定在黄河三门峡地区修建大型水库。按照规划，山西省平陆县县城以及附近黄河北岸的公路将被河水淹没，因此必须搬迁县城，重新修路。

为了支援三门峡水库建设工程，平陆县城于1959年8月搬迁到圣人涧村，县委开始在新县城驻地办公，同时开始修筑风南公路，该道路西起芮城县风陵渡，东至平陆县曹川镇南沟村，是支援河南三门峡建设的北线交通要道。

为此，平陆县委抽调了数万人的民工组成修路大军，按照军队编制实施半军事化管理，其中位于平陆县北部的张店公社抽调了300多位民工，负责张店公路的修建。为了响应县委提出的要在1961年五一节实现全线通车的号召，民工们的热情都十分高涨，有的时候甚至昼夜不停，连夜施工。

1960年2月2日下午6点，张店公社第三连的民工们下班之后，都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不过，有的人要去营部开会报告情况，有的人要负责计算当天的工作完成情况，因此有些人吃饭就比较晚，当这些人回来吃完饭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民工们吃过饭之后感觉到身体不适，并且出现了呕吐等症状。

就在这时，三排排长李忠年发现了自己的碗中似乎有什么异物，看起来和石子一样，呈现出暗红色的光泽。

他用牙一咬，起初以为是晚饭之中的高粱，但却发现这原来是“红信”（农村对砒霜的别称），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很多人已经出现了砒霜中毒的情况。

发现这一情况之后，大家顿时都紧张起来，第三连连长马上让中毒较浅的人赶往张店公社报告这一紧急情况，张店公社随即将这一情况马上报告给了中共平陆县委和县公安局。

得知61位民工中毒，县委书记郝世山立刻决定：全力抢救

2月2日晚，中共平陆县委的会议室灯火通明，时任平陆县第一书记的郝世山正在召开县委扩大会议。不久之后，县公安局局长燕英杰接到了秘书的通知，请他去外面接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正是张店公社打来的。

晚七点钟，燕英杰冲入平陆县委会议上，急忙对参加会议的县人民医院院长说道：

“大约在一小时之前，风南公路61位民工发生了食物中毒，请立刻组织人员进行抢救！”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坐在主席台位置的平陆县第一书记郝世山同志立刻站了起来，这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人之后，当即决定：

“同志们，现在我们要集中全力处理一件急事，这次扩大会议暂停！”然后他大手一挥，急忙穿上了自己的旧棉衣，立刻紧急召集县委常委进行研究，当即决定派遣全县最好的医护人员乘坐大卡车前往张店公社进行抢救。

到达张店公社之后，县医院的同志们发现张店公社已经在给病人们进行必要的消毒工作，医生们立刻跳下汽车，投入到了争分夺秒的抢救之中。

为了抢救患者，他们使用了各种办法，首先按照农村的土方法，给患者服下绿豆甘草水解毒，可毫无效果；然后医护人员使用注射吗啡的方法，可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医护人员们的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县人民医院的同志们经过会诊之后，负责医生解克勤断定：

“必须使用特效药‘二巯基丙醇’，如果不能在4日清晨之前为患者注射药物，那么中毒民工将回天乏术！”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县委书记立刻派人民医院的两位司药员前往其他地方找药，而对岸的河南三门峡市距离平陆最近。

很快，这两位司药员就来到了黄河茅津渡，在微弱的星光之下，古老的黄河依然充满着危险，处处翻腾着汹涌的浪花。

按照惯例，茅津渡晚上一般是不摆渡的，但他们依然还是去敲了老船工王希坚的门：“请帮助我们渡河！”

老王从睡梦之中被惊醒：“你们晓得，黄河渡口自古以来晚上是不摆渡的，你们等到天亮吧！”黄河夜间浪高涛急，夜渡黄河很容易翻船落水，因此茅津渡千年以来夜间从不摆渡，这是铁定的行船规矩。

“不行，我们为了救人，非要渡过黄河不可！”

老船工王希坚听到了两位司药员是为了挽救61位民工的生命之后，顿时从自己的被窝之中钻了出来，然后招呼两人：“快上来！”凭借着自己数十年以来对黄河的熟悉程度，王希坚终于打破了数千年以来黄河“夜不渡人”的惯例，将两位司药员安全送到了对岸的三门峡市。

来到三门峡之后，两位司药员急忙前往当地的药材公司、人民医院和黄河医院到处寻找这种特效药，可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们在黄河医院，却找到了这种特效药的购药地址——北京医药采购供应站特种药品经营部，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北京八面槽新特药店”。

与此同时，平陆县委又派县卫生局的同志们纷纷前往晋南地委、山西省委求助，可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二巯基丙醇只在运城找到了12支，山西人民医院打电话过来称也只有7支，不仅数量少，并且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这种情况之下，平陆县委郝书记果断下定决心：

“为了挽救61位同志的生命，现在我们只能麻烦中央，直接向北京求援了，现在，马上向中央卫生部挂特急电话，向特药商店挂特急电话！”

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国务院卫生部亲自指示，军民万众一心筹备送药

接到山西平陆县委的求助电话之后，电话这边的接线员老胡急忙回答：“我们立刻准备药品，马上想办法将药品发到太原！”这时，站在电话那一头的平陆县委负责同志急忙发话：“不行，太原距离平陆太远了，有1000多里，请……”这时，平陆县县长郭逢恒插了句话：

“请设法空运……空运！”

紧接着，平陆县的长途电话又打到了国务院卫生部，接电话的是卫生部药材处处长江冰。听到当地县委书记的汇报之后，江冰向平陆县委表示，一定想方设法将特效药按时送到。

当时，卫生部正在召开部党组会议，

时任卫生部副部长的徐运北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刻指示：一定要迅速办好这件事，在北京市全市范围内筹集药品；与此同时，要立刻设法与民航局联系空运，实在不行也可以直接找人民解放军空军，安排向平陆地区空投药品的相关事宜。

得知北京新特药店有特效药之后，卫生部立刻指示让药店做好备药准备，空运问题由国务院卫生部负责处理和解决。得知这一问题之后，药店党支部立刻召开紧急会议，立刻组织相关同志负责办好这件事。

不过，二巯基丙醇此时却还远在30里外的药品仓库之中，由于这种特效解毒药之前是从国外进口，价格高昂，所以一开始是由特种药品统一销售的，但在1959年，国营上海第一制药厂的一位工人经过刻苦的技术钻研之后，终于破解了这种药品的生产方法，因此这种特种药品也就成为了普通药品，原本特药商品已经将其下架，准备发往全国医药公司进行营销，可现在却突然又需要，因此需要派人迅速将它拉回来。

听说这一情况之后，特药药店先进工作者王英浦二话没说，登着一辆三轮车飞快的赶往了药品仓库。这位三十多岁的工人，拉着特急药品在下午五点多钟穿梭在首都广安门和八面槽之间，只见他一面拼命登着满载药品的载货三轮车，一面对周围的行人喊道：“同志们，麻烦让让道！”

仅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王英浦就把1000支二巯基丙醇拉到了新特药店，大家纷纷称赞道：“你可真是两条神仙腿啊！”

晚上七点半，一辆“胜利牌”小轿车从卫生部大门疾驰而出，直奔特药商店。早已翘首以待的店员们齐心协力，将外面装着发光装置的1000支二巯基丙醇放在汽车后座最安全的位置上。随后，这辆胜利牌轿车一路响着喇叭，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北京军用机场。

晚上9点03分，一架伊尔-14军用运输机，满载着首都人民的热情与汗水，冲向漆黑的夜幕，向着西南方飞行而去。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极其艰难的空投行动，这次夜间空投是在平陆方面没有地面指挥和对空联络的情况下进行的，在加上要空投的药品十分易碎，因此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空军部队领导十分重视这次空投，派遣最有经验的机长、领航员和飞机班组，并且还在之前选择了最好的降落伞，给药品箱子增加了重量。

飞机起飞之前，空军领导指示平陆县委：“请你们赶快物色一片平坦地域，离黄河河道稍远，准备四堆柴草，飞机一到，你们就马上点火作为空投标志！”夜间11点23分，县委的电话再次响起：“飞机还有7分钟就要到达你县上空，请你们马上点火！”瞬间，放置在平陆县空头地点的四大堆柴草燃烧起冲天的大火。

为了空投准确，飞机必须降低高度，机长周连珊顿时缓缓推动操作杆，飞机开始从两千七百米的高空缓缓下降，当降低到500米的时候，飞机上的成员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太行山周围的山影从飞机身边擦身而过。就在这时，机长果断下令：“准备空投！”保伞员、机械师顿时接通了药瓶箱子周围的电灯，然后将药箱和降落伞推下了飞机。

此时，在平陆县城之外，群众们用手电筒照耀着漆黑的夜空，寻找着药箱的位置。“你们看，天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下来了！”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

“那是降落伞，是天降神药！”

群众们欢呼雀跃着向着降落伞的方向跑去，几千人簇拥着这一箱药品，七手八脚地把落在地上完好无损的药品放在汽车上，交通局派来的最好的司机沈亮宽，立刻驱车前往50里之外的公社医院狂奔而去，他暗自下了决心：“要是汽车出了毛病，我就扛着箱子去！”

2月3日深夜，这箱救命的药品终于被送到了公社医院，注射剂效果立竿见影，61位民工顿时恢复了清醒和健康。

谁是投毒凶手？

在平陆县忙于救治中毒民工的同时，由平陆县法院和公安局组成的15人联合调查小组也赶赴了中毒现场进行细致勘查。经过调查之后，他们成功发现了残存在锅底还未溶化的砒霜，于是接下来，联合调查组就开始对可能接近大锅的人员展开了密切排查，最终确定犯罪嫌疑人张德才和回申娃两人，主要是由张德才作案，回申娃提供砒霜，很快双方就对自己投毒的罪行供认不讳。

事实上，张德才的身份并不简单，在平陆解放之前，张德才就曾经参加过日伪军的保安团和国民党的“还乡团”，干过了很多坏事。

新中国成立之后，他曾经隐瞒身份混入太原钢铁厂当工人，结果1958年9月，他的真实身份被查清，被人民法院依法判处管制三年，被遣返原籍。直到筑路开始之后，村里在没有说明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才让他参加了筑路工作，希望他能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那么张德才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原来，在风南公路修筑之后，张德才就被任命为第三连三排排长。担任排长之后，张德才官僚主义思想作祟，不仅平时懒得干活，还对手下的民工指手画脚，训斥民工，甚至还私自克扣民工工资。

后来，他的这些恶行就被工人们告到营部，营部就责令他在整风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并且撤销他的排长职务，由此张德才就怀恨在心，实施报复行为。

1960年2月2日，张德才就偷偷从回申娃那里搞到半斤砒霜，趁着炊事员去做饭的功夫将毒药撒入的锅中，这才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中毒事件，至此案件真相大白。1960年3月，平陆公安局对张德才、回申娃两人正式批捕，又过了一个月之后两人在公审大会上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的宣传与后续

本来这起事件也应该到此结束了，可不曾想，在1960年2月28日，《中国青年报》作者王石和房树民却以此事写成了一篇名为《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的纪实宣传报道，顿时打动了很多读者。

此后，关于这起事件的宣传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报纸上，就连文化部副部长钱俊瑞、著名文学家郭沫若等中央领导同志也挥笔写诗宣传这件事情。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出现的相关报道、诗词多达600余篇。后来，这篇报道被选入初中语文课文第五册，感动了无数学生和老师。

1996年，北京西站赫然出现一条横幅：“欢迎六十一个阶级兄弟”。在横幅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千北京人和外地人的姓名。列车到站之后，来自平陆县当初被救的10位民工和家属带着家乡的土特产前往北京新药特药商店致谢，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58岁，最大的已经83岁了。

此时，当年被救的61位民工已经有25人去世，这次北京之行，他们作为当初“六十一个阶级兄弟”的代表，先后前往国务院卫生部、北京新药特药商店、北京空军部队、北京电影制片厂等地方先后感谢帮助他们的同志，最后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此时，几位从海外归来的学子看到了他们胸前的“六十一个阶级兄弟赴京慰问团”，便惊喜地问道：

“原来你们就是当年的六十一个阶级兄弟？我们在中学课本上学到过！”

最后，民工代表们向北京各单位献上了一封饱含他们深情地感谢信：

“36年之前，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将一千支‘二巯基丙醇’送到了平陆县，让我们六十一个阶级兄弟转危为安。你们的伟大举动，体现了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共产主义风格，你们用热情的行动，谱写了一首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伟大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