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新作｜叶延滨：激活历史记忆的深情礼赞 —— 读“三线主题”长诗三部曲札记

名家档案：

叶延滨：诗人、作家，著有诗集25部、文集29部。历任四川《星星》主编，中国作协《诗刊》主编、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作协全国委员会第六、七、八、九届委员及名誉委员。

贵州诗人小语的 “三线” 主题长诗三部曲《热血》《逐梦》《飞天》由贵州大学出版社出版，以史诗般的笔触全景式呈现了三线建设的历史画卷。

诗人小语本名杨杰，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协理事。已出版作品30部（含合著），其中长诗21部，抒情诗7部，报告文学1部，新闻作品集1部。策划、主编诗集、选集90部。主旋律 “长诗三部曲”《没有退路是路》《决战贫困》《大道出黔》获贵州省第五届乌江文学奖。

10余年来，小语的创作颇丰，先后为贵州省旅游发展大会创作《敬畏这方山水》、为国际阳明文化节创作《王阳明道行贵州》、为茶博览会创作《干净黔茶》等主题长诗，合著长诗 “贵州名片三部曲”《杜鹃花开》（红）、《干净黔茶》（绿）、《水美贵州》（蓝）。策划、主编“文化古镇”长诗《舍不得乡愁离开胸膛》20部、“时代大英雄”长诗20部、“脱贫攻坚”诗集13部，“乡村振兴”诗集6部。作为贵州主题性诗歌创作的倡导者，书写者和守望者，小语从第一部工业长诗《没有退路是路》开始，就利用工作之余一直致力于“三线”文化的研学、创作和行走，先后创作能源资源、航空、航天 “三线”主题长诗三部曲《热血》《逐梦》《飞天》等一万多行。“三部曲”是三线题材长诗写作，诗人通过5年多时间的实地采风、查阅百万字史料，深入六盘水煤矿、安顺航空基地、遵义航天城等三线遗址，将个人情感与时代精神熔铸于上万诗行，以 “热血”“逐梦”“飞天” 三个维度构建起贵州三线建设的精神谱系。这三部作品在题材开掘、叙事策略、语言创新等方面展现出鲜明的艺术特质，与为贵州长诗的新标高，也成为新时代工业诗歌的重要收获。

不同凡响的史诗架构

小语在多年的长诗写作中，逐渐形成了把握重大题材的长诗写作能力，这种能力，集中了他对历史的认识，对现实的观察思考，以及对重大题材的取舍等，是他思想、才华及写作水平的集中体现。

三部曲以 “三线” 工业体系为脉络，形成能源（《热血》）、航空（《逐梦》）、航天（《飞天》）的完整序列。《热血》聚焦六盘水煤炭钢铁基地，以 4500行篇幅还原 “三线人” 战天斗地的场景：“梅花山的梅花会吟诵诗歌 / 饱含真情地吟诵 / 那古风、那旋律，那雅致与激情 / 时而如山风呼啸，时而如雷声列阵”，将自然意象与工业叙事交织，展现乌蒙高原上的热血传奇。《逐梦》以贵州航空工业为轴心，通过 “170 厂”“云马”“风雷” 等三线符号的复活，呈现 “三线人”“只要钢铁运进来、定让战机上九天” 的豪迈。第三部《飞天》则将笔触延伸至航天领域，通过 “火箭穿云破雾，飞船追光逐电” 的动态描写，完成从地面到太空的叙事跨越。

在结构上，小语采用了史诗架构。《热血》以序诗《写给一座城市的诗行正燃烧成热血风景》统摄全篇，中间以 “汪家寨煤矿”“老鹰山竖井” 等章节展开，尾声呼应开篇的 “热血” 意象；《逐梦》分为 “梦里高原”“菜花洞往事”“三线生活图景” 等六部分，既有宏观历史回溯，又有 “粮票”“灯光球场” 等微观生活切片；《飞天》则以航天精神为内核，将 “天宫授课”“空间站” 等现实场景与 “玉帝设宴”“问羲和” 等神话意象并置，形成古今对话。这种结构设计既保持了长诗的叙事张力，又实现了历史纵深与现实观照的平衡。

红色基因表达与三线历史文化融合

三线建设是中国革命历程中重要的事件，三线建设的精神是中国工业文明难能可贵的“稀土”元素。在这样的背景下，小语善于将冰冷的工业符号转化为富有诗意的意象。在《热血》中，“一号锅炉” 被赋予生命：“我还能抚摸到它热热的体温 / 像一本史诗，像活着的励志教案”，钢铁与煤炭的坚硬质感在诗性语言中焕发生机。《逐梦》则通过 “涡轮喷气发动机”“战鹰” 等意象，构建起航空工业的美学体系，如 “黎明的阳光最为美丽 / 穿过菜花洞就见到了黎阳”，将军工代号与诗意命名结合，赋予工业空间以浪漫色彩。《飞天》更将航天科技升华为 “两翼贯日月，一屏收星辰” 的宇宙视野，实现科技理性与诗性想象的交融。

地域文化的深度融入是三部曲的另一特色，对贵州这片土地的热爱，让小语的诗歌充满了贵州元素。他的长诗《家住乌当》《花溪等你》等长诗可以看出贵州文化元素在小语创作中的丰富资源。小语巧妙运用贵州方言、自然景观和民族元素，如《热血》中 “乌蒙”“梅花山” 的地理标识，《逐梦》里多彩贵州风的浓烈韵味，以及《飞天》中黄果树、紫云自治县的地域符号，使三线叙事深深扎根于贵州高原。同时，他注重挖掘三线建设中的地方记忆，如《逐梦》通过露天电影、粮票、灯光球场、饺子馆等生活要素，还原特定年代的集体记忆，既保留了历史的真实感，又赋予作品浓郁的乡愁意味。

家国情怀的诗人使命

作为军人出身的诗人小语，家国情怀是他一以贯之的精神源头。三部曲始终贯穿着 “家国同构” 的情感逻辑。小语通过个体命运折射时代洪流，如《热血》中 “40 多名工人兄弟”“25 名军人烈士” 的牺牲，《逐梦》里 “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的誓言，将个人情感升华为民族精神。在《飞天》中，这种情感进一步扩展至人类命运共同体：“筑梦空间站，萦绕大同云”，体现出从工业建设到宇宙探索的精神跃迁。

对三线建设的精神的深度开掘是作品的核心价值。小语不仅呈现 “艰苦创业、无私奉献” 的表层叙事，更着力挖掘精神内核：《热血》中 “三线建设的光照亮一个个你我 / 以爆炸的方程式 / 威力无限，可以破碎铁心之石”，揭示精神力量的物质转化；《逐梦》通过 “三线人” 从 “北方远道而来的口音” 到 “他乡血液化为故乡” 的历程，诠释文化融合与身份认同；《飞天》则以 “跨步登天如愿，长我精气神”，将三线建设的精神升华。这种精神书写使三部曲超越了历史记录的层面，成为当代中国精神图谱的重要组成。

长诗语言创新的大胆实践

诗人小语的诗歌语言有长期创作中形成的自我风格，现实的、浪漫的、哲思的和想象力丰富的美学特质。他善于运用军事化意象，如 “会战”“攻坚”“冲锋” 等词汇，强化大三线战略工业叙事的力量感；同时融入抒情性表达，如《热血》中 “我一朵一朵地采摘 / 我献给分散的一个个墓碑”，以细腻笔触传递人文关怀。在句式上，他打破传统诗歌的格律限制，采用长短句结合、排比递进等手法，如《逐梦》中 “从黄果树到达了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县 / 又从紫云自治县到达了小湾村”，形成流动的叙事节奏。

其多年的写作实践，让小语在长诗中运用了跨文体融合，这是其诗学突破的重要体现。三部曲综合了史诗、报告文学、地方志等多种文体元素，既有历史事件的客观记录（如《热血》对贵昆铁路建设的描述），又有文学想象的艺术加工（如《飞天》对神话意象的重构）。这种 “诗史互证” 的写作策略，使作品既具有历史文献价值，又不失文学审美品格。正如李发模所言：“诗歌要有人类精神，要关注千千万万人的命运，要善于追根溯源，发现荷叶底下的藕根”，小语正是通过这种创作实践，实现了主题性诗歌的艺术突围。

综上所述，小语的 “三线” 主题三部曲以宏大的历史视野、深刻的精神开掘和创新的艺术表达，为三线建设立起了一座诗歌丰碑。作品不仅填补了三线题材长诗创作的空白，更以“诗性书写” 的方式激活了历史记忆，使三线建设的精神在新时代焕发新生。从《热血》的工业激情到《逐梦》的航空壮志，再到《飞天》的宇宙情怀，小语完成了从地域叙事到国家叙事、从历史回望到未来展望的跨越。这些作品不仅是对三线建设者的深情礼赞，更是当代诗人回应时代命题、探索工业诗歌可能性的重要实践。我十分赞同武力这段话：“诗歌是文学的桂冠，是天上的星辰，是林间的百灵鸟，也是时代的记录者、文化的传播者。‘以诗入史’是中国史学家的优秀传统，希望更多的诗人和作家像杨杰一样，去记录这个伟大的时代，讴歌这个伟大的时代，为发掘‘三线建设’历史、弘扬‘三线建设’精神贡献力量。”小语的长诗创作为三线建设这一伟大革命战略的精神发扬和深入开掘，做出了一个当代诗人可贵可喜的尝试。

2025年夏于北京

文/叶延滨

编辑/黄若佩

二审/姚曼

三审/黄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