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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出生于满洲上三旗中的镶黄旗的贵族家庭,可惜在她的父亲端恭病逝不多时日,大清朝灭亡,满族地位也丧失,端恭家族自此落败。
1921年春,末代皇帝溥仪选后,文绣被五叔华堪哄去照相参加皇上选秀。溥仪在呈上来的几张照片里,圈了文绣。其实文绣并不好看,远不及同时参加选秀的婉容,但溥仪不知为什么看她特别顺眼。结果,他也是做不了主的,端康太妃为他拟定了姿容美丽、家世较好的婉容,而文绣最终被定为淑妃。只是皇后与皇妃之差,但文绣在入宫后即开始了她不幸的生活。
进宫后,婉容因与文绣争风吃醋,平日对她很排挤。文绣也从未曾得到溥仪宠幸,加之性格内向,不善言谈,心内郁闷无法排解。好在,她自幼喜读诗书,于是独居长春宫内,与书为伴。溥仪虽不曾宠幸她,还是为她请来英文老师以及名儒传授英语、四书五经、诗词格律。可以说,在深宫的几年,文绣从书本上受益很多。可惜这样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多久,冯玉祥“逼宫事件”发生,溥仪与宫中人被逐出皇宫,暂居北京醇亲王府。
出宫后,文绣很想改善先前在冷宫的处境,与溥仪保持平等身份。她也为溥仪献计献策,但溥仪却一心投靠日本人,希望借此复辟清帝王业。文绣不愿溥仪与日本人勾结,力劝几次,很让溥仪反感,竟日渐对她冷淡。在他们举家迁至天津日租界之后,溥仪对文绣就更不好了。以前他对文绣只是冷淡,还不至于反感,现在他是真烦她了,甚至打骂她。以后吃饭上街就更没文绣的份儿,他与婉容去逛大百货公司,乘汽车去兜风,去跳舞溜冰,而文绣这时与溥仪已经情感恶化到极点。那时溥仪与婉容住二楼,文绣住在楼下大厅南边的一间房里,平日无事已不再来往,陌生得如同路人。
他们在天津住了七年,文绣渐成局外人。什么好事都没她的份儿。婉容过生日,收到贡品无数,连文绣也送了宴席一桌、烧鸭一对、饼干两匣。文绣的生日却无人记得,孤灯独坐。
长年与书为伴,文绣眼睛深度近视,还患了失眠症,无人疼无人爱,心内愁肠百结,每到夜深人静孤独感便深深袭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文绣想到离婚。原因不外乎下面几点:看不惯溥仪投靠日本人;溥仪对她的冷淡辱骂让她对他失去最后的幻想;她想自由。
在文绣找到律师向溥仪提出离婚时,溥仪还是很吃惊的,这在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荒唐事。但无法改变文绣的坚持,双方最后达成协议:溥仪付给文绣五万元生活费,而文绣答应溥仪永不再嫁。
离婚后,文绣回到北平。虽已开始平民生活,宫中一些习惯还保留着。请了四个佣人,打理家务。她每天换衣,洗手必要洗三道,一次的水要比一次热,最后一盆水还不能烫手。如果不合适,是要被她骂的。在清贫中,还是有点小小的奢华,而那笔七扣八扣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很快让她坐吃山空。她在家读书的日子也告一段落。
文绣改回傅玉芳的名字,去北平市私立四存中小学校做了国文与图画课的老师。这似乎是新生活的开始,文绣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而学生也很喜欢她。她年轻,嗓音清亮,学识渊博图画得那么好。文绣真觉得快乐。这是属于一个平民百姓的快乐,是拥有自由的快乐。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还没来得及细品,有好事者发现傅玉芳原来就是末代皇妃文绣,这下热闹可来了,除了本校的,外面人也每天堵在门口,好奇地窥视这个“沦落”了的皇妃。文绣本想应对过去,但后来连记者也拥来,这让文绣每天过得非常狼狈。在无奈之下,文绣含着眼泪离开了学校。
从学校出来后,文绣失业。以前的家也不能住了,搬到刘海胡同的四合院隐居起来。虽是隐居,也不得安宁,来求婚的、骚扰的很多,文绣那年才24岁,却遵守离婚时永不再嫁的约定,把所有人都回绝了。
这样的日子又捱了四年,带在身边的珠宝首饰也卖得差不多,文绣辞退佣人,卖了房产,仅留一间住着。经济上已现危机,她只好重操挑花旧业。这还是她在年少帮母亲养家时所学的手艺。没想到时光流转,她皇妃也做了,还会重操这项手艺。挑花赚不了多少钱,文绣只得投靠娘家的表哥。
在亲戚家,文绣糊过纸盒,还去做过挑灰、递砖之类泥瓦工才干的粗活,甚至被迫去街上叫卖香烟。在街上叫卖香烟时,又受到记者围堵,她惊慌地逃回家里。好在经人介绍,文绣很快找到一校对的工作,她的第二段婚姻,也是由此开始。
抗战已胜利,文绣不再履行永不再嫁的约定,她要为自己余日着想。国军军官刘振东这时闯入她的生活。刘振东四十多岁,还没结婚,与文绣开始相处时,文绣是犹豫的。毕竟溥仪给她心灵上留有阴影,她不能确定再婚是否明智。相处了五个月,她被刘振东的细心体贴以及感情上的专一打动,两个人在北平结婚。
婚礼在当时有名的“东兴楼”举行,仅鱼翅席就摆了十桌,非常隆重,而刘振东也把二十多年积累的官俸拿出来给文绣用。婚后,刘振东开了个小平板车行,靠租平板车为生。文绣初次感受到婚姻的甜蜜,她辞掉校对工作,家里雇了个老妈子,打理杂务,她看书作画,日子过得十分安宁。
文绣是希望日子一直这样下去的。她做了时髦的卷发,穿漂亮的旗袍,偶尔也唱几段花旦青衣的戏。她与刘振东在晚上去吃馆子,去听戏,不再提宫中往事。
这样的和睦生活,维持了两年。时局动荡,刘振东车行破产,他们苦心经营的白米斜街的新家失去了。八辆板车换得一张船票。还没来得及南逃,北平城就被围困起来。刘振东不知该怎么办,反而是文绣给他带来莫大的慰藉。她说不管怎样,我们都在一起的。
刘振东向人民政府交代了历史问题,因表现好,在西城区的保洁队找到工作,虽然收入少,却能维持生活。文绣和刘振东的日子过得清贫,住在十平方米的小屋里。文绣自己打理家务,买菜烧饭,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两个人的感情虽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文绣身体却日渐不好,两年后的一天(1953年9月17日),文绣在家里做事,忽然地,她就倒了下去,那一刻,她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文绣心肌梗塞去世,死时43岁。安葬很简单,四块木板打成的一口棺材,连墓碑也没立,曾经的末代皇妃就这样被掩埋了。
文绣一生悲凉,幸福的日子有限得可数。这个落魄的贵族女,这个遭冷落的末代皇妃,就是做一个平民也如此不易。她一生向往自由的生活,又何时拥有过自由?自由对她而言,也许在进宫那日起,就永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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