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虎须”将军朱桓的二三事

——兼析朱桓的“狂病”之谜

原创作者：余世亮

本文主角是“捋虎须”的将军朱桓。

在讲朱桓捋孙权“虎须”的故事之前，先讲一讲孔子“捋虎须”之事，这件事记载在《杂篇·盗跖》篇里。

话说孔子要去劝说盗跖发过自新，想不到孔子反而让盗跖教训一通，并留下了孔子自嘲的“捋虎须”之比喻。

孔子和柳下季结成朋友，柳下季的弟弟，名字叫盗跖。盗跖随从的士卒有九千人，横行天下，侵袭诸侯，穿室破户，赶走人家的牛马，掳夺人家的妇女，贪得无厌忘却亲友，不顾及父母兄弟，不祭拜祖先；所到过的地方，大国严守城池，小国坚守城堡，百姓都感到痛苦。

于是，孔子找机会与盗跖见面，正面希望说服他。然而，孔子与盗跖正式见面，孔子反而被盗跖教训。

最后，盗跖对孔子下了逐客令，并说，“孔丘你所说的话，都是我所抛弃的，赶快回去，不要再说了！你的道理，狂妄无度，心情急切，是诈巧虚伪的事情，不可以保全真性，还有什么可以值得讨论的呢！”孔子再次叩拜，急忙跑出门外，上车，缰绳三次脱手，眼睛茫然不见，面色如同死灰，按着车轼低头，不能喘出气来。

回到鲁都东门外边，恰好遇上柳下季。柳下季说：“你几天没露面了，车马看上去像行了远路，莫非你去跟跖会面吗？”孔子昂起头对天叹气说：“是啊。”柳下季说：“跖可是像我以前说的那样违背你的意愿吗？”孔子说：“是的。我正是常言所说的无病自灸，自找苦吃。跑去撩逗老虎的头，捋老虎的胡须，险些命丧虎口！”①

孔子以“捋虎须”的比喻，说明自己劝说盗跖的危险指数。当然，庄子笔下的“孔子”，则是寓言故事里的虚构人物，与《论语》里的孔子自然没有任何关系，庄子就是想借“孔子”大名，说他自己想说的话而已。

朱桓决心要捋一捋“虎须”

本文主人公朱桓（177年－238年），字休穆，吴郡吴县（今江苏苏州）人，三国时期吴国名将，骠骑将军朱据从兄、镇南将军朱异之父。朱桓官至前将军、青州牧，假节，封为嘉兴侯。出生于江东吴郡四大姓之一吴郡朱氏。

朱桓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人物，他在回军营前，突然想捋一捋孙权的“虎须”，他还真的做到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嘉禾六年（237年），魏国庐江主簿吕习请求东吴出兵支援他，他打算开城门作内应。全琮和朱桓都率兵支援他，到达后，吕习投奔孙吴的事情败露，全琮和朱桓的军队要往回撤。

之后，朱桓总觉得特别郁闷，随后狂病发作，只得离开军队回到建业（今江苏南京）治病。几个月后，朱桓病愈，临行前孙权亲自饯别，对朱桓说：“如今敌人仍然存在，天下尚未统一，我指望着与你共定天下，打算给你五万人独当一面，以图进取，希望你的病可不要复发啊。”朱桓答道：“陛下承上天之意，定当君临四海。既然陛下委臣以重任，定当铲除奸逆，臣的病自然也就痊愈了。”

朱桓临行前，突发奇想，竟然要摸摸孙权的胡子。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朱桓偏想摸摸老虎的胡须。孙权欣然满足，主动凑上前让朱桓摸摸，然后哈哈大笑。

《三国志·朱桓传》注引《吴录》称：桓奉觞曰：“臣当远去，愿一捋陛下须，无所复恨。”权冯几前席，桓进前捋须曰：“臣今日真可谓捋虎须也。”权大笑。

朱桓要捋孙权的“胡须”，孙权也乐意让朱桓捋上一捋，这件逸事虽然有趣，但是对东吴名将朱桓来说，只有取得重大的胜利，才是他的荣光时刻。朱桓的战功主要体现在三大方面：一是剿灭山贼，治理地方；二是濡须之战，打败曹仁；三是参与石亭之战，并提出生擒曹休的计谋。另外，还需说说朱桓患上“狂病”之谜。

事一，胡萝卜加大棒：平定山贼之妙招

（一）朱桓治理地方有举措，政绩突出。东汉建安五年（200年），孙权刚接手江东，被曹操表为讨虏将军，朱桓开始在孙权手下做事，被任命为余姚县长。

朱桓到任时，余姚一带流行瘟疫，谷物粮食因减产而涨价，朱桓派遣部下官吏，让他们去救灾，亲自抚恤灾民，给病人送医送药，给饥民施粥施饭，民众感谢和爱戴朱桓。于是，朱桓被任命为荡寇校尉，孙权赐予朱桓士兵二千人，并让他整编吴、会稽两个郡的军队，整合遗散的士卒，一年之间，朱桓麾下就有兵卒一万多人。

（二）朱桓治军有方，平定山贼有力。后来，丹阳、鄱阳等地的山贼蜂拥而起，攻陷城池，杀害地方官员，到处安营聚集。孙权认为朱桓有地方治理能力，就让朱桓统领诸将，到丹阳、鄱阳等地征讨贼众，朱桓军所到之处随即平定。之后，朱桓被任命为裨将军，封为新城亭侯。

朱桓担任余姚县长，因疫情流行，百姓缺医少药，挨饿受冻，这时的朱县长展现出其仁爱的一面，同时赢得了民心。有了百姓的拥戴，朱桓在吴、会稽两郡有很好的口碑，再加上朱桓是吴郡朱氏的代表人物，原本在当地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才有能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整建了一万多人的武装力量，为孙吴集团的发展壮大作出贡献。后世常称“县长”为“父母官”，朱桓这个父母官做得非常合格。

还有孙权让朱桓到丹阳、鄱阳等地剿灭山贼，朱桓仍然会采取“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在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下，朱桓率领的军队才能取得所到之处随即平定的战绩。

东汉末年到三国时期，能征善战的将军很多，但能够像朱桓一样“爱民如子”的将军则少之又少！朱桓治理地方能力强，孙权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为其后方保境安民，反而使得其杰出的军事才能得不到施展。朱桓自从建安五年（200年）追随孙权，至黄龙元年（222年）孙权才让朱桓率军出征，朱桓未能在赤壁之战、袭击关羽的荆州之战和夷陵之战等大战大显身手。

事二，濡须一战，朱桓让曹仁英名扫地

在黄龙元年（222年）之前，朱桓从未能参加过大的战争，但他在濡须之战一出场就惊艳无比，显示出其杰出的军事才能。

周泰，字幼平，九江下蔡（今安徽凤台）人。三国时期的孙吴武将。建安十三年（208年），周泰在讨伐黄祖一战有功。后与周瑜、程普拒曹操军于赤壁，攻曹仁于南郡。曹操出濡须，周泰勇战击退曹操。于是留督濡须，拜平虏将军。

孙权让朱桓赴濡须协防，之后朱桓接替病逝的周泰担任濡须督。

（一）濡须之战的前因后果。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春，孙权与和吕蒙商议，准备伺机收回荆州，于是积极备战，故孙权请求与曹操和好，双方立誓重结为姻亲。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曹操和孙权共同袭杀关羽，孙权占领了荆州全境。为防止刘备报复，孙权向许昌朝廷进贡，作出示好举动。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曹操病逝。十月，曹丕代汉称帝，建国号“魏”，史称曹魏。曹丕称帝后，孙权便遣使请求成为魏的藩属，并将降将于禁等送回北方。曹丕赐给孙权九锡，册封其为吴王、大将军、领荆州牧，节督荆、扬、交三州诸军事。

魏黄初二年（221年）七月，刘备亲率三万多人进攻东吴。孙权果断任命陆逊为大都督，迎击刘备，于次年的夷陵之战中大破蜀军，刘备逃回白帝城。此战稳固了吴国统治下的荆州疆土。

魏黄初三年、吴黄武元年（222年），曹丕发觉孙权并非真心归附，便举兵伐吴，三路出师，这是曹丕第一次攻吴。魏军东路由曹休、张辽、臧霸出兵洞口（今安徽和县江边），中路由曹仁出兵濡须坞（今安徽巢县南），西路由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率军围攻南郡（今湖北公安）。

孙权为应对魏军三路大军，派遣前将军吕范督五军，以水军拒东路魏军曹休，以左将军诸葛瑾、平北将军潘璋、将军扬粲救西路魏军进攻的南郡，以裨将军朱桓守濡须拒中路魏军曹仁。

（二）濡须坞之战显示出朱桓杰出的军事才能。吴黄武元年（222年），曹丕第一次攻吴，东吴三方受敌，其中魏国大司马曹仁率领几万步骑出征濡须。曹仁打算袭击州上，先假装要向东攻打羡溪；朱桓分兵赶赴羡溪，部队出发后，突然得知曹仁进军濡须，已经只有七十里了。朱桓派遣使者追回赶赴羡溪的部队，但部队尚未赶回，曹仁已经突然来到。

当时朱桓手下以及附近部署的士兵，所在的只有五千人，诸将十分显得惧怕。朱桓开导他们说：“凡是两军对阵，胜负在于将领的能力，而不在于士众的多寡。你们听闻曹仁的用兵，怎么能和我朱桓比呢？兵法所说防守方只需半数兵力就可以抵挡数倍敌军，这指的是平原作战，没有城池作为守备的情况下，胜负取决于士众是否勇敢、进退是否一致。现在敌方的曹仁既没有指挥才能也不勇猛，况且他的士卒十分胆怯，又千里迢迢，长途跋涉，人马疲倦困乏，我朱桓和诸位将军，一起据守高大的城墙，南面濒临大江，北面倚靠山陵，以逸待劳，以主制客，这正是百战百胜的战局。即使曹丕亲自前来，尚且不用忧虑，何况只是曹仁之辈呢！”

于是朱桓偃旗息鼓，从城外看显得十分薄弱，从而引诱曹仁来攻城。曹仁果然派遣其子曹泰突袭濡须城，又派遣将军常雕督领诸葛虔、王双等人，早晨乘坐油船（注，外刷桐油的冲锋舟）另外袭击中洲（沙州岛），中洲正是朱桓部众妻子儿女所在的地方。曹仁亲自率领一万人留在橐皋，作为曹泰等人的后援。

蒋济对曹仁的做法提出了反对意见：“吴军占据西岸，将战船列于上游，如果分兵进攻位于下游的中州，魏军无异于自取败亡危险。”但是，曹仁没有听从蒋济的良言，自恃兵多，坚持要分兵进攻中洲。朱桓统率兵将攻取油船，又另外派兵攻击常雕等将，朱桓等将又亲自抵御曹泰。于是，朱桓火烧曹泰营寨而击退他们。

在曹泰败退后，深入吴军身后的常雕等人进退两难，朱桓回身与别将严圭、骆统共击常雕等人，斩杀常雕、诸葛虔，生擒王双，送至武昌。常雕的五千人全军覆没，仅临阵斩杀或溺死的就多达一千余人，剩下的三千余人都被吴军俘获。曹仁因为没有听从蒋济的正确意见而招致惨败。

孙权嘉奖朱桓的功绩，封他为嘉兴侯，任命为奋武将军，领彭城相。

濡须之战初期，朱桓被曹仁上了曹仁的调虎离山之计，将主力派往羡溪。然而，朱桓并没有泄气而是正确分析双方军力，在知己知彼的前提下，以逸待劳打赢了濡须城保卫战，之后又分别消灭魏军将领常雕、诸葛虔，生擒王双，还俘获大量的魏军。

（三）濡须战役的胜利，对结束曹丕第一次攻吴战起到重要的作用。曹丕在战事初期获得了更多的优势。在东线战场，曹魏击败了孙盛部队，击溃吕范集团；在西线战场，魏军用火计烧退了诸葛瑾，再加上张郃的突击占领，几乎拿下了江陵城外绝大部分地区，孙权军只能苦苦地临江拒守江陵这座孤单的城池。魏军唯一在中线进攻失利，曹仁和曹泰这一路被朱桓击败。

在孙权和曹丕胶着的时候（黄初三年十月），虽然魏国一时攻不下江陵，但战争的主动权的确在曹丕手里。面对尴尬的境遇。孙权想要求和，曹丕也着急有休战的机会，最后在孙权做出一定的让步情况下，曹丕撤军。

综上，曹丕第一次进攻吴，三路并进，如果不是曹仁的中路被朱桓打败，那么曹丕第一次进攻吴的结果有可能就是另外一种结果。因此，朱桓指挥的濡须战役胜利，对曹丕与孙权的第一次交锋的解决创造了有利条件。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曹丕之所以愿意与孙权坐在谈判桌上签订和解协议，朱桓在濡须战役胜利起到重要的作用。

事三，朱桓计谋，曹休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一）石亭之战的背景。魏太和二年，吴黄武七年（228年），孙权派遣鄱阳太守周鲂秘密求助已为北方所知名的山越宗帅，想让他们去诳语魏扬州牧曹休。周鲂说：“山民宗帅地位低贱，不足以依赖信任，事情如有泄漏，不能使曹休上钩。请派亲信带着我的书信去引诱曹休，说我受到责难，害怕被杀，打算以郡归降北方，请求派兵接应。”吴王同意。当时不断有尚书郎到周鲂处查究各种事情，周鲂因而来到番阳郡门之下，剪下头发谢罪。

曹休听到后，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向皖城进发接应“投诚者”周鲂。魏明帝又命司马懿向江陵方向、贾逵向东关方向，三路大军同时进发。

（二）朱桓建议在夹石或挂车伏击曹休。当时东吴军以陆逊为元帅，全琮和朱桓分别为左督和右督，各自率领三万人迎击曹休。

曹休在向皖城进发途中知道周鲂投诚为假、诱骗自己上当为真，按常人来说，如果原先情形发生变化，那么只能选择引军退走。可是，曹休凭着自己士兵数目众多，渴求与东吴一战，坚持继续向皖城进发。

鉴于此朱桓向陆逊献计说：“曹休本来是因为亲戚的缘故受到任命，不是有智有勇的名将。现在此战他必定战败，战败就必定逃走，逃走应该经过夹石或挂车，这两条道都是险隘的道路。如果用一万兵在阻塞道路中设伏，那么敌军可以尽灭了，而曹休也可以生擒。请让我率领部下在这两条道路上设伏。如果承蒙主上的威名，生擒曹休完成此计划，就可以乘胜追击，直取寿春，割据淮南，进而图谋许、洛，这是决定千秋万世的时机，不容有失。”孙权和陆逊商议此计策，陆逊认为不可行，因此没有施行此计。

话虽如此，孙权对朱桓提出的在夹石或挂车伏击曹休的计策很感兴趣，最后还是派了一小股兵力去夹石堵截魏军。

九月，曹休到达皖城，与吴军交战，双方势均力敌。曹休一看讨不到便宜，便往回撤军，夜宿石亭一带。吴军趁夜袭营，曹军顿时乱作一团，仓皇逃窜。吴军又趁势掩杀，曹军一路丢弃辎重无数，死伤过万。这就是著名的石亭之战。

曹休兵败之后，果然往夹石一线退兵，遇到小股吴兵堵截，退又不能退，进又不能进，几乎绝望。

（三）石亭之战的后续影响。前文说过，魏明帝为了确保曹休接应“投诚者”周鲂献郡计划的成功，还命令马懿率军向江陵方向佯动，以牵制东吴荆州驻军；同时又让贾逵向东关方向策应，以牵制东吴的主力。东关就是濡须口东边的关城，濡须口两侧山头上各有一关，东面的称东关，西面的称西关。

贾逵率军达到濡须口后，发现吴军毫无防备，立即推测到吴军都在皖城集结，曹休孤军深入必然失败，于是水陆并进二百里赶到夹石。夹石的吴军本就不多，一看贾逵声势浩大，以为魏国的援军已到，都吓跑了。贾逵占据夹石，曹休这才得救。

石亭之战以吴军大胜而告终，曹休在不久后就气死了。孙权也趁胜之威在一年后称帝。朱桓因功被封为前将军，领青州牧，假节。

（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朱桓心在流血。石亭开战前，朱桓向孙权献策，建议派遣万余军队到曹休后方的险要地段夹石、挂车进行封锁阻击，以求全歼敌兵、活捉曹休，并趁机攻取淮南重镇寿春，进而达到谋取许昌、洛阳的目标。这一建议看起来十分宏大且振奋人心，胡三省还曾就此评价道：“言历万世，惟有此一时机会可乘耳。”②但负责孙吴军事的陆逊否定了朱桓这一建议。

历史上赞同陆逊观点的人，主要理由有三：一是曹休兵强马壮，又有司马懿和贾逵的策应，吴军就应该在陆逊的统一指挥下，将陆逊、朱桓和全琮三路大军九万拧成一股绳才能取得胜利；二是孙权曾派兵在夹石设下伏兵，最后因为贾逵援军到来而溃败，就算朱桓率军在夹石设伏未必就能胜；三是朱桓的计谋并宏大，完全超出东吴原先确定的与曹魏划江而治的大政方针，陆逊否定有道理。

其实赞同陆逊观点的上述三点理由，都是似是而非的，经不起认真推敲。曹休率领的魏军确实兵强马壮，但是该支军队的统帅曹休开始时视吴军为无物，之后发现自己不当受骗，若自己无功退兵怕人耻笑，故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进军，总之，曹休这边骄兵自傲是建立在魏国强大的基础之上，领兵作战单军深入敌方主场，原本就是很莽撞的举措。常言道，骄兵必败，石亭之战的结果再一次证明了这一推断。贾逵援军赶到夹石，孙权派到夹石设伏的士兵人数实在太少了，战斗力太弱，这并不能说明朱桓在夹石设伏是错误的。

有人认为，朱桓计策目标太过宏大，其实朱桓的计策的核心是在夹石或挂车设伏，活捉曹休。当然如果伏击战胜利，还可以顺手牵羊进攻淮南重镇寿春，至于谋取许昌、洛阳的目标也只不过朱桓的远大理想罢了。孙权心里是认可朱桓的计策，只不过既然已经授权给陆逊直接指挥石亭之战，孙权就充分尊重陆逊意见。

个人认为，朱桓在夹石或挂车设伏活捉曹休是可行，如果执行了朱桓的计策，石亭战役的战果就更加丰硕。理由也有三点：一是曹休志得意满，战前考虑不周，与东吴军一交战即溃败；二是曹休军败果然往夹石逃窜，如果朱桓率一万军在此以逸待劳迎战曹休，魏军没有人能够逃出伏击圈，活捉曹休的第一个目标可以实现；三是随着全歼曹休十万大军后，陆逊、全琮和朱桓率领的九万大军乘胜追击，在江淮地区扩大战果也是能实现的。

历史不能假设，陆逊虽然打赢了夷陵之战，并不能就此证明他否定朱桓在石夹等地设伏活捉曹休的决定是正确的。

兼析朱桓狂病之谜

（一）朱桓发病之前兆。据《三国志·朱桓传》记载，嘉禾六年（237年），魏国庐江主簿吕习请求东吴出兵支援他，他打算开城门作内应。全琮和朱桓都率兵支援他，到达后，事情败露，军队要退走。城外有条溪水，离城一里，宽三十多丈，深的地方八九尺，浅的也有四五尺，各部队引兵渡河，朱桓亲自断后。当时魏国庐江太守李膺整顿兵马，打算等待吴军渡至河中央时趁机袭击它。但一见到朱桓的节盖在后方，最终还是不敢出战。敌军是如此畏惧朱桓的。

当时全琮为统帅，孙权又命令偏将军胡综传达命令，参与军事。全琮认为军队出征而没有斩获，打算把部队分给诸将，进行袭击。

朱桓一向志气高，耻于被人所统率，于是去见全琮，问他的行军计划，知道全琮有所计划，朱桓发怒，要和全琮理论。全琮为求解脱，就说：“主上命令胡综督军，是胡综认为应该这样做的。”朱桓更加愤恨，回去后就派人找胡综来。胡综来到军营门口，朱桓准备出去迎接他，回头对左右的人说：“我挥手，你们就各自出去。”意思是说，胡综来了，让大家都避开，他要好好教训胡综。

这时有一人从旁边出去了，和胡综的使者交谈然后再返回。朱桓走出门外，不见胡综，知道是那个人所为，于是斩杀了他。朱桓的参军进谏，朱桓又杀了参军。随后狂病发作，回到建业治病。

根据陈寿在《朱桓传》里的上述记载，朱桓的“狂病”是他“装”的，其目的是逃避杀人的罪责。陈寿从三个方面来支撑其推测：

第一，朱桓发病的原因，“朱桓生性要强，耻于在人之下，每当临敌交战，指挥调度使他不得自由时，总是激愤发怒。”导致朱桓与统帅全琮发生矛盾，进而又想去教训督军胡综。而当有人提前告知胡综而回避，使得朱桓教育胡综不成后，朱桓为了泄愤而杀人。为此，陈寿将朱桓的“发病”明确记载在朱桓杀人之后。

第二，陈寿似乎暗示读者，朱桓的“狂病”是为了逃避其杀人的罪责。之后，陈寿在记载朱桓杀人之后回建业治病的同时，接着交代“孙权爱惜他的功劳和才能，没有问罪”。

第三，在朱桓狂病治愈后，孙权与他的对话中暗示朱桓患“狂病”的可疑。孙权让朱桓的儿子朱异代领其部队，命令医生为朱桓治疗护理，几个月后又送他回中洲。孙权亲自来饯行，对他说：“现在敌寇还在，王业的道路还没统一，我应当和您共同平定天下，想让您督率五万人独当一面，以求进取，想必您的病没有复发吧。”朱桓说：“上天授予陛下神圣的英姿，一定统治四海，承蒙委托重任，来除灭奸逆，臣的疾病自然会痊愈。”

其实，朱桓的“狂病”可能是他长期过大压力造成的，而直接的诱因是策应魏国庐江主簿吕习向东吴投诚失败，吴军只得退兵。这一诱因外加他与统帅全琮和督军胡综之间矛盾激化而病情加重，有关杀害“告密者”和“劝谏者”是朱桓发病所导致的。理由如下：

一是朱桓从来不是一个滥杀无辜者，相反他是一位具有仁爱之心的人。他在余姚担任县长期间，“他到任时遇上瘟疫，荒年缺粮，粮价上涨，朱桓分派优良吏员去救灾，亲自抚恤，施医施药，施粥施饭，士人民众对他感恩戴德。”“他爱护培养吏员士卒，赡养帮助他们的亲属，自己的俸禄产业，都和他们共同分享。”他在庐江前线杀人，是因为他患病失去自我控制能力而发生的。

二是朱桓患狂病第二年就因病去世。嘉禾六年（237年）朱桓患“狂病”，几个月后孙权又让他重返战场；第二年即赤乌元年（238年），朱桓因病去世，似乎也能说明朱桓原先“狂病”并未真正痊愈。

三是朱桓心智方面异于众人，似乎也是发生精神病症的可能性之一。比如，朱桓有超强的记忆力，“他记忆力很强，和人见一面，几十年都不忘记，部下上万人，对他们的妻儿子女都认得”；还有朱桓向孙权提出要捋他的“胡子”，最后朱桓还真的捋了孙权的胡子，这就是朱桓“捋虎须”故事的由来。孙权胡子很有特色的，因为他的胡子系“紫髯”③，想摸一摸的人一定很多，但真正向孙权提出并真的去摸一摸孙权“紫髯”的人，也只有朱桓。

当然不是所有拥有超强记忆力的一定有“狂病”的前兆，而现实中往往拥有特别才能的人在精神上与常人真的区别。比如杭州天才翻译家金晓宇就是一名躁狂抑郁症患者。④

田煜和庞建明医师认为，癫狂之证，临床较多见，历代医家各有见解。《 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躁狂越皆属于火”。认为本病与火邪有关。《素问·病能论篇》认为本病是由于气郁，治宜“夺其食”，服生铁落饮以坠热开结。《难经》说：“重阳者狂，重阴者癫。”《丹溪心法·癫狂》认为“癫属阴，狂属阳”。本文认为本病大多与情志刺激或思虑过度有关，二者皆能导致肝气郁滞，肝郁日久，或化火炽津，或克土生痰，或凝滞脑气而发为癫狂。⑤

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是我赞同田煜和庞建明医师的观点，癫狂之证大多与情志刺激或思虑过度有关，二者皆能导致肝气郁滞，肝郁日久，或化火炽津，或克土生痰，或凝滞脑气而发为癫狂。

有人说过，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为此，我们不必过分羡慕他人拥有超强的天赋，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或许也有其不如人意的地方。我们这些凡人也不用自卑，凡人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只不过作为凡人还是要努力一点点的。

（二〇二二年七月十七日星期日于丽水）

注

①《庄子·盗跖》曰：归到鲁东门外，适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阙然，数日不见，车马有行色，得微往见跖邪？”孔子仰天而叹曰：“然！”柳下季曰：“跖得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谓无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头，编虎须，几不免虎口哉！”

②卢弼著《三国志集解》（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6（2019.9重印），第3379页

③2022年1月17日杭州日报《我们的天才儿子》

④《三国志·吴主传》注引《献帝春秋》称：张辽问吴降人：“向有紫髯将军，长上短下，便马善射，是谁？”降人答曰：“是孙会稽。”辽及乐进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举军叹恨。

⑤田煜 庞建明《中医治疗55 例精神病报告》，2006年7期《临床和实验医学杂志》

⑥除孙权画像和石亭之战地图来自网格外，本文其他图片均由摄影师余媛提供，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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