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舜礼：休闲度假城市该怎么造就？(组图)

【点睛】适于休闲度假，对一个城市来说，是较高品质、更为宜居的良好评价。

把城市视为一个整体去研究，从旅游功能、休闲特质、度假禀赋上去定位，谋划如何转型升级乃至脱胎换骨，要比投资一处旅游景区、开发一项旅游大项目、打造某个旅游消费场景，更加具有战略性、实质性、高大上。推进休闲度假城市的建设，就应属于这类课题。

一、休闲度假城市的大略认知

城市发展到今天，在人们心目中形成诸多类型的划分，如工业城市、港口城市、商贸城市、工矿城市、科创城市、旅游城市等。类型不同的城市，各有自己的特征、主产和侧重，如历史、资源、产业、形象、风貌等。

旅游城市，一般被认为是外来客流大、城市服务业发达、旅游服务从业者多，也意味着城市外向度高、自然或人文底蕴好、城市面貌可人、宜居宜业宜游。外向型作为旅游城市的一大特点，决定了其知名度高、品牌性强、影响力大，譬如黄山、敦煌、香格里拉，其GDP在本省市可能是靠后的，但在游客心目中却是地位崇高的。

休闲度假城市作为旅游城市之一种，意味着气候生态好，生活环境优，宜居程度高，甚至益于养生疗愈长寿。如西藏被誉为一生不可不游之地，雪域高原的万千气象令人神往，但对多数人来说因高缺氧原而未必适宜度假；如美国作为发达国家，有的城市适合度假（佛罗里达、旧金山），有的则因气候、地理和产业结构原因并不适合度假。

上世纪90年代末，旅游主管部门评定过中国优秀旅游城市，还评出3个最佳旅游城市。以今日的眼光看，杭州、大连、成都都应归之为休闲度假城市。

因此，适于休闲度假，对一个城市来说，是较高品质、更为宜居的良好评价。

二、休闲度假城市的国内外印象

怎么造就休闲度假城市，是一个认识和理解问题，更是逐步探索、循序积淀、日积月累的过程。仅从城市的外表和格局而言，休闲度假城市的外在特征就是较鲜明的。

其一，景城分离。一些休闲度假特色鲜明的城市，往往都有著名景区或度假区，只是城市与之是相对独立的，也即景城分离的特征。

武夷山新城（度假区所在）与老城（市府所在）是分离的，相距约10公里；1992年成立的国家旅游度假区已发展为度假氛围浓厚的一座旅游新城，度假区与景区（仙游峰）又是一水之隔。

黄山市也是景城分离的，市府位于屯溪区，黄山则在黄山区，两者相隔几十公里，小轿车得跑40分钟车程。黄山是山岳型观光游的代表，山下主城区和各县则被公认是休闲度假之地。

新加坡本身就是一座大城市，但休闲度假形象也很突出，那就是有一座圣淘沙岛，是全球有名的旅游度假区，海岛与外界以大桥和城铁相连。

其二是景城一体。城市本身就有明显的休闲度假功能或板块，也被认为是休闲度假之城。

昆明素有春城的美誉，老城翠湖、云大、金殿周边就很有休闲氛围，只是后来的城市建设和发展，冲击了原有的城市格局。后在滇池之滨建设了旅游度假区，在东北部开发了世博园，老城区一些片区仍是颇为休闲。

北京城的根基和架构是皇城，本身就有传统而富贵的休闲DNA，如北海的什刹海、南锣鼓巷、三里屯，以及诸多四合院保护区，都有浓郁的休闲文化和氛围。随着近年来加大疏解非首都功能力度，北京新老城区也将更加休闲。

瑞士日内瓦算是国际知名的休闲度假城市，无论是日内瓦湖四周、丘陵之上的老城区，还是诸多国际机构驻地的周边，都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让人感觉整座城市都适宜休闲度假。

三、休闲度假城市的造就

山东泰安是五岳独尊的泰山所在地，有着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的深邃意味。最近，市委、市政府有意发展休闲度假城市，10个部门联合印发《推进休闲度假旅游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2024-2026）》（泰文旅[2024]发24号），提出创建高等级的度假区、旅游景区和高质量发展休闲度假旅游等。在全市旅游发展大会期间，邀集专家建言休闲度假城市建设，显示了对旅游规律的尊重，以及民主决策、科学发展的风范。

那么，造就休闲度假城市从何入手？泰安市在24号文件中，提出抓好“泰山-泰城-泰湖”的思路。以此作为推动工作的抓手，既可借此一试身手，掂量一下份量；如能够旗开得胜，又可以点带面、顺次铺开。就此，我想谈几点初步的看法。

泰安要建设怎样的休闲度假城市，大致咋样的布局、什么主体特征、走什么路子，需听取各方面意见和借鉴国内外做法，再从全市角度做一个决策。这不能仅靠做个规划就行了，还要调查研究、倾听意见、反复论证，最后做出决策。在此前提下，抓好几大板块的改造提升、业态置换，处理好游客与原住民的主客共享关系。

——搞好泰山的全面提升

不管建设什么类型的休闲城市，泰山都发挥着龙头和旗帜作用，必须把泰山从浅表到内里都提升好，既要提升观赏性，又要提质增效。

泰山是世界双遗产，还有一大堆的知名头衔，但现在看去，旅游观感档次不算高。一是可与国内的名山做比较，二是可与自身一二十年前作比较。我多次登上泰山，昨天又“复习”一趟，发现经营摊位很多、货品档次较低，竟然还有招徕收费拍照的，这在全中国的景区已属罕见；导游说，晚上和一早想看日出的游客，都是租一件大衣或羽绒服，人都冻得哆哆嗦嗦，就像一群“丐帮”，这与我20年前所见是一样的；山上宾馆小而多，中天门、南天门周边竟有20来家，900多张床位，但大多是廉价的经济型。

怎么去改善提升？同是世界双遗产和山岳型景区的黄山可作为借鉴。黄山旅游2023年度收入19.29亿人民币，同比增长141.13%；净利润为4.23亿人民币，同比增长420.45%。在黄山旅游收入中，门票仅占收入的30%；黄山景区之内，没有露天经营售卖的摊位，为了生态环保而禁吃泡面。黄山围绕打造景区内的“雲”字品牌矩阵，已改造出雲野.排云型旅酒店（156间）、高山精品山宿--雲亼.曙光里（13间）、雲亼.狮林崖舍（9间），房价远高于山下高档酒店；此外，北海宾馆正在改造中。

——搞好休闲街区建设

泰安谋划创建国家级旅游休闲街区：红门路-岱庙-通天街历史文化轴，面积约1平方公里。虽然面积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若能真的搞好了，将对塑造整座城市的休闲度假功能发挥龙头和点睛作用。厦门鼓浪屿是驰名中外的，但面积只有1.88平方公里，就是一个小而精的好例子。

怎么去搞，大致如何规划布局、如何充实业态，要好好研究、论证、对比一番。要从建筑形态到经营业态，都下较大功夫去改造，真正体现出3个关键词“历史”、“特色”“休闲”，让游客能够一眼就能够认同。

我赞赏云南迪庆的香格里拉，最初就是内地城市的乡土形象，现在则是藏文化特色浓郁的高原小城；再如，苏州市姑苏区的平江路，作为历史文化街区的改造提升和内涵充实，也是很成功的，2021年暑期又开放系列夜游、夜演和夜宿服务，次年就被评为首批国家级旅游休闲街区；像黄山的屯溪老街，就建筑而言是典型的徽派式样，上世纪游客喜欢光顾，当地文房四宝、茶叶土产和当地食品很丰富，近些年则不大如前，有人认为是业态更新不够，这类案例值得加以吸取。

——建设好天平湖旅游度假区

所谓泰湖，应该主要指城内的天平湖。我实地逛了天平湖周边、泰安秀城、老县衙等，觉得作为度假区的环境和基本条件还好。未来它的开发情况如何，不单是指能否创建为国家级度假区，而是指休闲度假客源市场的认可度，将密切关系到泰安建设休闲度假城市。

放眼国际知名的旅游度假名城，业态都是极为集聚和丰富的，且在某些方面具有突出性。如匈牙利的巴拉顿湖（康养）、新加坡的圣淘沙岛（展会）、西班牙的马略卡岛（帆船游艇）、俄罗斯索契（度假酒店、滑雪运动），而不单是旅游度假区的达标性要求。天平湖度假区要提高水位、提升水质，选择和添加客源市场能够认可的业态，配置会展、演赛等功能，引入一些真正算得上“新”的新业态。

——处理好主客共享关系

泰山与国内外知名景区和旅游城市相比，局部地段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如从通天街到红门路、上山沿途、山上天街，让人觉得有些市井化，经营店铺或摊位密集且档次不高，这种状况与有品位的休闲是不相符的。一旦加以治理，就势必触及既有利益格局。

一是应有明确目标追求。泰山之地位，不只是挂在口头上，还应让人内心尊崇。是听任现状长期存在，还是有更高的追求，这是需要加以决策和实施的。

二是维护原住民利益。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要承认现有利益格局。如要实施改造，就得设法补偿到位，或在新的规划发展布局下，安排从事有关经营活动。

三是树立规则和契约精神。不论是政府，还是各级机构，还是经营者，已经决策的，就要贯彻执行。违者，就要付出代价；遵者，给予鼓励和补偿。嘉兴的西塘古镇，早晚游客可自由进出食宿，每个店家都是守规经营，包括进货、摆摊、环卫、清运垃圾。

四是培育休闲业态。摊位、餐饮、住宿、休闲场所，都应有研究策划、培育措施，有相应规范和约束。这就如同古代皇城脚下的官民生活，九华山佛国世界的僧俗生活，休闲度假城市也得有规范要求。同时，怎么便利经营者和旅游者，需要给予公共服务的充分支撑。

五是应有限流和分流措施。红门路到通天街拟划作休闲街区的地方，是泰山上下的传统要道，人流、车流密集，很难形成休闲氛围，需要做限流和分流安排。北京故宫的游客进出通道，与昔日进出皇宫的路径已大不相同，泰山的进出游路也应与时俱进、互为便利。

（作者：高舜礼 系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国旅游报社前社长/总编辑，本文系据作者2024年6月在“泰山市旅游休闲城市发展沙龙”上的发言而整理，有所补充，标题后加）【责任编辑：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