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茉莉香

本文转自：福州晚报

□时令物语

浅浅茉莉香

今年的春似乎比往年长些，立夏已过仍有凉意，不时到院子里看看茉莉花。茉莉袅娜的枝上吐露了不少新芽，淡绿的花苞已在慢慢生长。虽然每年她们都会如约而至，但还是很期待那第一朵花开、第一缕花香。

出差几日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浅浅的茉莉花香，我欣喜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飞奔到院子里，只见洁白的花朵儿娇羞地衬在油绿的叶子中，样子格外让人怜爱。

茉莉，多美的花名。我生于腊月寒冬，姑婶们觉得取带梅的名与我更合，母亲思虑后觉得梅不惧严寒、傲雪凌霜的品格含意固然好，但茉莉玉洁芬芳，柔雅自持更适，便取了茉莉的莉做我的名，母亲希望我清雅出尘、芳柔一生。

第一次见到茉莉花是我六岁时。母亲刚生下弟弟，父亲又在外地工作，一大家人挤在老屋里，实在腾不出一间做我的闺房，母亲也无暇顾及我，便让我到邻近的外婆家住。我流着泪不肯离开母亲，这时祖母过来轻抚着我的头说：“好孩子，别哭了，我带你去看茉莉花，可香呢，摘下来给你做个项链带上好不好?”我才将信将疑，依依不舍地跟着祖母来到老屋后院。只见一棵茉莉亭亭玉立地开在石阶上，雪白的花朵缀满枝头，我走上前仔细端详，好奇地问祖母她为什么跟我的名字这么像，祖母一边笑着说：“你的名字就是依这花儿起的”，一边采了几朵花用针线穿成一个花链给我，我才破涕为笑。从此，我懵懂的心中就有了茉莉的印记。

渐渐长大，老屋后院的茉莉越种越多。初夏满院茉莉香时，祖母会带着我轻轻摘下花朵，清水洗净后晾在竹筛上，晒干了装进白瓷罐子里。到了蛙声虫鸣的晚上，大伙儿坐在后院摇着蒲扇纳凉，祖母便会沏上一壶自制的茉莉花茶。我和弟弟的茶，她总会细心地加上几块冰糖，香甜解暑，一直甜到我的心里。夏天蚊虫多，我们经常挠抓，有时溃烂或生痈疮，祖母就会用茉莉花煎水为我们熏蒸，两三日便好了。

考上大学第一次离家时，祖母往我手里塞了两个瓶子，一瓶是放了一小撮乡土的泡好的茉莉花茶，一瓶是晒干制好的茉莉花，眼里噙满不舍的泪水。一路上我紧紧握着那瓶茉莉花茶，回忆着童年与祖母的茉莉时光，本易晕车的我竟安然到了新校园。

大学时，常在校园里找寻茉莉花的身影，可总也寻不到。她不比梅兰竹菊为世人称道贵为君子，也不比牡丹国色天香备受瞩目，但我却爱她柔中自有的玉洁高雅，在炎炎夏日自吐芬芳、自顾自舞。读了许多关于茉莉的诗词，柳永赞其清幽脱俗，杨万里赞其色雅香清，江奎赞其人间奇香，但我还是更喜欢宋代姚述尧的《行香子·茉莉花》：“天赋仙姿，玉骨冰肌。向炎威，独逞芳菲。轻盈雅淡，初出香闺。是水宫仙，月宫子，汉宫妃。清夸苫卜，韵胜酴糜。笑江梅，雪里开迟。香风轻度，翠叶柔枝。与王郎摘，美人戴，总相宜。”这首词写尽了茉莉的优点，把她比作仙子，把她与梅花相比，更是恋人相赠的佳品。赠君茉莉，请君莫离！传说，茉莉盛开是为了让相爱的人不离不弃、相爱一生。

我参加工作时，祖母已年老体迈，但后院的茉莉花她一直养得很好，每年回去还会塞给我晒好的茉莉花，看着我们喝茉莉花茶，她脸上总会露出慈祥而幸福的微笑。前些年，洪水漫进老屋，祖母挪住别处，我将那些茉莉带回自己住的院子里种下，按照祖母的吩咐悉心照养。每到初夏茉莉芬芳，也为祖母沏上一杯我亲手制的茉莉花茶。

茉莉之香，不妖不媚，不恶不浊，可近品亦可远闻。从小受花香浸润，我的性情也是柔和的，不喜奢华，不会与人争执，不会向人献媚，只向往诗和远方的平淡。遗憾未如妈妈所期许的像茉莉一样清雅出尘，成为一名博学高雅的学士。但我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走着自己想走的路。我想，人生不可能都像牡丹、玫瑰一样轰轰烈烈，大多时候都如茉莉般平凡。林语堂曾说：平凡者，就是平顺、安常、知足，平凡人的一生就是平安知足的一生。漫漫人生，我们唯有怀着一颗平常心，不纠结已失去的，不执迷得不到的，默默地在平凡中散发人生的香气，虽只是浅柔的香，但也是别样的人生。

初夏的晚风送来阵阵茉莉香，花影映在院子的石墙上，摇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