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处理袁异式和姜嗣宗事件，看刘仁轨的真实面目

刘仁轨是唐朝名将，因救援新罗，在白江口之战中大败日本、百济联军而名震天下（1935年，日本侵略正在不断加深，学者傅斯年给刚出世的儿子取名为“傅仁轨”，就是为了纪念刘仁轨）。刘仁轨后来官至宰相，被称为“一代贤相”。《新唐书》、《旧唐书》中对他评价都不低，就连武则天都对他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

可见，当时刘仁轨不但政绩方面令人折服，他的道德品质方面也深为人所敬重。关于刘仁轨的道德品质方面，很多人都在文章中称赞刘仁轨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大度之人，那么，刘仁轨真的是个大度之人吗？我看未必。

关于刘仁轨所谓的“大度”问题，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他对曾想加害他的袁异式的宽事情容，还得从“毕正义案”说起。

刘仁轨任给事中时，曾参与调查审理过毕正义案，因此得罪了李义府，被李义府贬到青州当州长去了。在唐朝东征军讨伐百济时，刘仁轨负责海上的粮食运输工作，因为当时的风向不对，所以刘仁轨就没有下令船只开航，但李义府却严厉督促开船，刘仁轨只得冒着风险指挥船队出发，结果，在海上遭到狂风袭击，船只沉没，许多水手被淹死。

▲李义府

朝廷派监察御史袁异式前去调查刘仁轨的责任，袁异式临走前，李义府对他说：“你只要能办成这件事，不必担心没有官做。”袁异式心领神会。到达青州后，袁异式根本不听刘仁轨的辩解，警告他说：“你难道不知道跟中央什么人结仇了吗？最好是早作打算。”意思让刘仁轨自杀。

刘仁轨说：“我当官没有尽到职责，政府自有正常裁判，你依照法律把我处死，我绝不逃避。如果要我自杀而使仇人称心快意，我不甘愿。”袁异式没办法，便命人用铁链将刘仁轨锁住，带回京城复命。

袁异式所做的调查结论，对刘仁轨十分不利，李义府又对高宗皇帝说：“不杀刘仁轨，不能向百姓交代啊！”所以，刘仁轨当时就很危险了。好在舍人源直站出来为刘仁轨说了公道话：“海上大风突起，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高宗因此才没有杀刘仁轨，只是令其以平民身份从军。

没想到，若干年后，刘仁轨时来运转，当上了大司宪（总监察官）。这下袁异式害怕了，担心刘仁轨报复自己，便找到刘仁轨赔礼道歉，刘仁轨却大度地将一杯酒倒到地上，对袁异式说：“我如果把过去的事记在心上，就好像这杯酒。”袁异式因此十分感动。再后来，刘仁轨升任宰相，而袁异式也升任太子宫詹事丞（太子宫主任秘书），刘仁轨又推荐袁异式担任司元大夫（税务司长），时人都纷纷夸赞刘仁轨的胸怀和气量。

那么，刘仁轨对袁异式的做法，真的是宽宏大量的缘故吗？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稍加分析便可以得知，刘仁轨在刚刚当上大司宪的时候，之所以对袁异式有了那么一番表白，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报复袁异式，而是那时他刚刚当上最高检察院检察长，如果立即对此前的政敌施以报复，显然有损他的名誉。

况且，袁异式也不是一般官员，在李义府倒台后，他能安然无恙，说明他在朝廷的根基很牢固，应该是有大背景的人，所以，聪明的刘仁轨当然不能不考虑这些。后来，刘仁轨当上了宰相之后，主动推荐袁异式担任肥得流油的税务司司长一职，这也被认为是刘仁轨大度的表现，其实，刘仁轨此举，是一种投机心理。

因为，他是看到了袁异式升任了太子宫总秘书长之后，才推荐他担任此要职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看出了袁异式潜在的发前途，能当上太子官总秘书长，显然得到了太子的器重，而太子是什么人？是未来的国君啊！刘仁轨一看袁异式傍上了太子这样一棵大树，别说报复了，将来袁异式的位置很可能会在自己之上，所以索性开始讨好袁异式，以便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由此看来，刘仁轨对袁异式的所谓“宽容”，和胸怀大度没什么关系，纯粹是老谋深算的结果。另外，刘仁轨对袁异式的种种“大度”之举，也是一种作秀，目的是为自己博得个“大度”的好名声。对于这一点，监察御史杜易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可正应验了古人所说的：虛情假意过了头！”刘仁轨的以德报怨，是心怀奸诈，难怪令人所不齿。孔老夫子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如果用恩德回报仇怨，那么，用什么回报恩德呢？我们不主张眦睚必报，但虚情假意的作秀、以此来博取“大度”的名声，我们同样唾弃。

刘仁轨还有一件事，更令人所不齿，就是陷害姜嗣宗。嗣圣元年（684年），武则天想要诛杀裴炎，就派郎将姜嗣宗从洛阳出使长安，询问刘仁轨的意见。在向刘仁轨汇报情况的时候，姜嗣宗说：“我觉得裴炎举止很奇怪，有异于常，很久了。”刘仁轨便问了一句：“您察觉了吗？”姜嗣宗说：“是的。”刘仁轨听罢，便对姜嗣宗说：“我有事要向武皇禀告，我写个奏章，你帮我带给武皇吧。”姜嗣宗欣然同意。

于是，刘仁轨便写了一份奏章，奏章的内容，是检举姜嗣宗的，指责姜嗣宗“知情不举”，被蒙在鼓里的姜嗣宗带着刘仁轨的奏章返回洛阳，把它交给武皇，武皇阅罢，听信了刘仁轨的一面之词，在都亭驿将姜嗣宗处以绞刑。

▲武则天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这个案子，姜嗣宗只是觉得裴炎的举止有些奇怪，他可能没有经验去判断这些异常的举动是不是有“异图”。而且，他能把自己的想法跟刘仁轨说，说明他心里没鬼，且对刘仁轨非常信任。但刘仁轨是怎么做的呢？竟然以此来打小报告，使姜嗣宗走上了不归路。

那时的刘仁轨，已经83岁高龄了，却仍然做如此小人勾当，真令人不敢相信。但凡胸怀大度之人，都具有坦荡的君子之风，但纵观刘仁轨对姜嗣宗的做法，完全是一个卑劣的小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是“胸怀大度”的仁者呢？

历史学家柏杨先生，就曾表达过刘仁轨的置疑：“刘仁轨是一员战将，更是一个狡狯的政客，以致美好的声誉传播人间。然而，684年时，刘仁轨已八十三岁，贪图富贵的欲火仍然烧心，把姜嗣宗陷害到一个申诉无门的惨境，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的美好声誉，到底是不是真？”

关于刘仁轨的“大度”，《旧唐书》中的一则史料，也很能说明问题：武德初年，年纪轻轻的刘仁轨被任命为息州参军，后来改任陈仓县尉。官署里有个名叫鲁宁的折冲都尉，骄狂放纵违反法纪，县署里没有谁能制服他。刘仁轨对他进行了警告，但鲁宁依然如故，刘仁轨便用刑杖将他打死了。

州里的官员把这事报告了朝廷，唐太宗恼怒地说：“一个县尉竟打死了我的折冲都尉，这能行吗？”便把刘仁轨召进朝廷责问，问刘仁轨为什么要打死鲁宁，刘仁轨回答说：“鲁宁侮辱我，我因此杀了他。”唐太宗竟然认为刘仁轨刚毅正直，提拔他做了咸阳县丞。

▲唐太宗

这件事情，表面上来看，刘仁轨是个敢于执法、不怕得罪人的正直官员，让人想到了拿武彩棒打皇亲国戚的曹操。但仔细分析一下，就发现问题了，那就是：刘仁轨为什么要杀鲁宁呢？鲁宁有错，但罪不致死，刘仁轨应该将他抓起来，交给上级部门处理。可刘仁轨却擅自把他杀掉了，原因何在呢？请看他的回答：“鲁宁侮辱我，我因此杀了他。”也就是说，他之所以杀鲁宁，是因为他觉得鲁宁不听从他的警告的做法是不给他面子，是对他的侮辱，所以就得把他杀掉！这样一个眦睚必报、心胸狭隘的小人，怎么能和“大度”扯上关系呢？打死我都不信。

刘仁轨是个官场老油子，多年的宦海沉浮，使他历练得比泥鳅还滑。他还是表演大师，利用一切机会进行表演。他为自己博得好名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具有宽大心胸的人，其实骨子里是个偏狭的小人。许多人都被他的表演蒙骗了。

▲刘仁轨

但群众中还是有不乏雪亮的眼睛，史臣韦述就评论刘仁轨“甘言接人，以收物誉”，“高名美称，或因邀饰而致远”，会做面子活，会作秀和迎合人，以搏得好名声。孔子曰：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我们在读史的时候，也应该睁开一双雪亮的眼睛，切勿人云亦云，失去了自己的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