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怀念姐姐

本文转自：南宁晚报

亲情如山

秋天里怀念姐姐这个秋天，满打满算恰是湘北老家早逝的姐姐离开人世整整30周年，我在隔山隔水的南国愈加怀念，姐姐忙忙碌碌的样子也愈加清晰。

姐姐生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穷字当头的偏僻农村，兄妹四人中她排行第二，上有长她5岁的大哥，爷爷奶奶去世得早，父亲在外面忙工作，只有母亲起早贪黑靠挣工分养家。姐姐10来岁时，二哥和我相继出生，母亲别无选择地让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姐姐回来照看家里，也给她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农家的孩子懂事早。姐姐除了照顾我和二哥，还挑水劈柴、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记得我家北边不远有个湖，夏天一到，湖里肥美的水草便成为我们家那头年猪的好饲料。每到母亲外出做事，姐姐便不顾太阳火辣，学着大人用两根长长的竹竿把中间绑结实，人站在岸上，看准湖中的水草，把两根竹竿先张开，一头插进水里，一头握在两只小手上使劲用力搅动，水草就会依附在竹竿上，姐姐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上来，待装满两只小箩筐后，她会累得坐在地上喘会儿气。随后，她还会下水抓鱼摸虾，抠把藕尖带回家改善伙食。母亲见此，常常心痛地摸着姐姐被担子压得通红的小肩膀，再三叮嘱她要当心。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姐姐生性要强，做事利落，再苦再累也从不抱怨。母亲常给姐姐打气，“等你两个弟弟长大就好啦！”姐姐听后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可还没等到我和二哥长大，姐姐18岁时就出嫁到邻村。姐夫和姐姐年龄相当，也是个忠厚之人。几年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三个儿女，分家另过。这时，农村刚刚包产到户，夫妻俩精耕细作七八亩水田外，还养鸡养猪，日子过得挺好。不过，姐姐再忙，也会隔三差五地回娘家关心我们，虽然自己不识几个字，但总习惯翻翻我们的作业本，不忘交代好好读书。

我上初二那年，因村里初中停办，转学到离家有10多公里远的中学上学，学校要求要渡河的学生带上米、柴寄宿。瘦弱的我对背米、挑柴感到有些困难，不等我们开口，姐姐就主动说：“这事就包在我和你姐夫身上，你安心读书就是。”一开学，姐姐就催着姐夫把米和柴送到学校。然而，到了深冬，却不见将柴送来，学校催过几次，正在我心急之时，姐姐顶着寒风吃力地挑着100多斤砍得整齐的几捆干树枝送来了，冷得脸庞红彤彤。她一见面就解释道：“弟弟，对不起啊，你哥冬天闲不住，出远门打零工去了，回不来那么快，我就晚了些。”我知道，姐姐不是身强体壮之人，平时这些体力重活，姐夫是不会让她插手的，想象不出这次她是怎样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坡下堤地将柴送到学校。我心里很是难受，抬手想帮她擦擦脸上的汗珠，可姐姐不好意思地拦住了。走的时候，她又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掏出几元皱巴巴的零钱塞给我，让我买学习用品。

那年，我高考落选，让姐姐有些失望，她见我心情不好，仍鼓励我当一个有文化的人，不应该颓废下去。正因为有了姐姐的鼓励，在晚稻飘香的深秋，我选择了从军。当看到刚刚退休回家的父亲一身疾病，母亲身体也不如以前，两个哥哥已去外面工作，我对从军犹豫不决时，又是细心的姐姐看出了我的不安，说：“你放心走吧，家里还有我呢！”一句话，坚定了我从军之路。

命运偏偏对姐姐很不公平。那年6月中旬，我已有两年没有回家探亲，突然有一天收到姐夫来信，说姐姐病入膏肓，肌肉萎缩硬化症已到了晚期，只怕撑不过这个秋天。看完信，我如五雷轰顶，原来姐姐怕分心影响我的工作，生病一年多反复交代要瞒着我，直到卧床不能言语，还在吃力地比划着叮嘱不要让我知道。此时的我只能祈祷天佑姐姐度过这一劫！

姐姐终究是命薄之人。仲秋的一天早上，当我正穿行在边境崇山峻岭里执行巡逻任务，途中辗转收到了二哥发来的加急电报：“姐病故，速归！”我顿时泪落如珠，悄悄收起电报，等到深夜，找了个比较空旷的地方，遥望着老家默默悼念：亲爱的姐姐，弟弟还来不及报答你的恩情，你却走了，也不能赶回家送你最后一程，一辈子只能愧对你了。

一晃，30年过去了，姐姐坟茔的草枯了，青了，一遍又一遍。人生百味，我猜想，红尘里姐姐之所以善以待人、勤劳而作，无非就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怕红尘外还念着。每每忆起，心头湿漉漉的，虽然离别家乡这么多年，免不了的乡愁里无论秋冬还是春夏，总越不过思念的心海，也正是打小耳濡目染姐姐的善良，和她那吃苦耐劳的天性，让我无畏于峰峦山高的路险，无惧于江河水长的浪遏，一直坚定地行走在远方！

唐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