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真是“农业革命”的后来者吗

农业起源和人类起源、国家起源一道，构成世界考古学的三大课题。其中，农业让人类从采集者变为生产者，从此由狩猎采集时代过渡到定居农业时代，这对人类社会具有革命性的影响，如今这一转折被称为“农业革命”。

按照西方传统历史叙事，在大约距今1.1万年，即公元前9000年左右，最后一个冰期结束，气候渐趋变暖，西亚两河流域率先进行了农业革命，开始人类首次农业种植，此后世界各地才开始陆续出现农业。

甚至，在西方看来，欧亚大陆上的其他文明，包括农业、青铜、文字等，源头几乎都在两河流域，中华文明是西来的文明。

问题在于：作为历史悠久的农业大国，中国真是“农业革命”的后来者吗？甚至受到西亚影响才出现农业革命的吗？现代考古发现改写认知，中国农业起源时间远超西亚，果然又是“第一”。

贾湖遗址：距今9000年的“规与矩”

上世纪60年代，在河南漯河舞阳县，考古专家发现距今9000年的“贾湖遗址”，其中出土骨头制作的叉形器（见下图），手柄很光滑，还有类似骨尺的骨器。

由于它们与汉代画像上伏羲女娲手里拿的“规、矩”非常相像，现代学者普遍认为是“规”与“矩”，用于“观象授时”，显示了贾湖时代已经出现早期天文学雏形。

天文学的出现，始于及时耕种、不误农时等的原始农业需要，这是全世界共同的现象。或者说，只要出现原始农业，在现实生产的推动下，就会逐渐发展出天文学。问题在于，贾湖遗址表明距今9000年时中国已有早期天文学，且发展出用于“观象授时”的“规”与“矩”，那么以此前推，中国农业会始于何时？

如果西亚最早出现农业，那就意味着中国农业的出现时间，将不超过1.1万年，但在不到2000年的时间内，中国先民能否发展出“观象授时”的“规”与“矩”？现代考古表明，中国农业的出现到贾湖遗址的“规矩”，中间相隔的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久远的多。

考古证实：中国农业至少有1.4万年

中国农业历史悠久，但到底有多久，终于被现代考古揭开了面纱，以下简述万年以前的相关考古发现：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江西万年县仙人洞—吊桶环遗址等遗址，考古发现了1.2万年前的野生稻植硅体，以及1万年前的人工栽培稻遗存，证实了中国古代先民对水稻的驯化活动，否定了西方“水稻源于印度与日本”的结论，证实了“水稻起源于中国”。

需要说明的是，西方学者认为水稻存在两个亚种，即细而长的籼稻和短而圆的粳稻，分别源于印度和日本，因此西方将之命名为“indica”和“japonica”，但这样的认定一直缺乏考古证据。

2000年，在浙江金华浦江县“上山遗址”，考古发现距今万年前的碳化稻米（见下图）。除此之外，上山遗址还发现了包括水稻收割、加工和食用的完整证据链，展现了距今万年时中国的农业活动。

2004年，在湖南永州道县“玉蟾岩遗址”，中美联合考古队发现了五枚炭化的人工栽培稻谷（见下图，其中部分样本），检测年代确认为距今约1.4万年~1.8万年。

除此之外，该遗址还发现距今1.8万年的陶器碎片，比之更早的是仙人洞陶器，距今2万年到1.9万年前，是世界上最早的陶器。

值得一提的是，中外考古在道县“福岩洞遗址”发现距今8万—12万年前的“道县人”，称之为“无可疑的现代人（晚期智人）”，那么“道县人”与玉蟾岩先民有无联系？

2015年，在广西南宁隆安的“娅怀洞遗址”，存在4.4万—4000年前的人类连续活动，考古发现1.6万年前的稻植硅体，以及2.5万—3.5万年前的疑似稻属植物植硅体。（下图，娅怀洞遗址考古发现）

值得一提的是，在距离娅怀洞遗址170多公里的地方，考古发现赫赫有名的“崇左智人”，距今大约11万年，两者是否存在传承关系？

通过上述考古发现，可以确认的是，中国农业至少已有1.4万年历史，甚至不排除已有超过3万年的历史，无论怎么比较，都远超西亚农业起源时间。

最后，关于中国农业起源，还有四点值得思考：

首先，世界最早的农业显然出现在中国，其中水稻无疑源于中国，那么如今国际命名的“indica”（籼稻）和“japonica”（粳稻），是不是应该改为中文拼音“xian”和“geng”？当然，世界最早农业出现在中国，不代表西亚农业源头在中国，而应该是各自独立演化而来。

其次，就农业起源来看，上古南方远超中原，社会变革自然也会更早，良渚文明、凌家滩文明等，已经表明南方走在了中原与北方的前面，因此如今探寻中华文明时，是不是要对南方水稻文化区给予更多重视？（下图，良渚人）

第三，湖南道县发现距今约1.4万年~1.8万年人工栽培水稻，广西隆安发现2.5万—3.5万年前的疑似稻植硅体等，而在她们周围往往都发现了上古智人遗址，那么上古智人与之是否存在联系？或者说，中国农业的出现，前面其实有着漫长的铺垫，逐渐进化的结果？

第四，如今农业似乎并不起眼，关注农业起源也似乎并未必要，但其实农业才是一国一个民族的基础，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没有粮食安全，何谈发展高科技？因此无论为中国农业“正名”，还是更好的认识中国农业，都有必要搞清楚中国农业起源问题。（下图，嘉峪关魏晋墓壁画中的春耕图）

总之，中国农业的出现，既有漫长的铺垫，也有万年后丰富的传承，形成了相对完整的证据链，可以肯定远超西亚。但遗憾的是，不少中国人对西方盲从盲信，对他们“世界最早农业始于西亚”的观点深信不疑，不信网上可以搜到一大堆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