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族建立的前秦，究竟是如何发展而来

前言

一个国祚四十四年的政权，差点提前两百年结束魏晋南北朝的分裂局面，氐族建立的前秦，究竟是如何发展而来？

氐族与前秦

虽然古代政权更替频繁，大小战争不断

，但篡位，委婉一点称之为禅让，在元以前，是最常见的手段。

公元220年，汉献帝禅位曹操，曹魏政权就此建立；公元265年，魏元帝曹奂禅位于司马炎，西晋政权建立。逼前任老板禅位虽然可耻，但有效，还命短。

如同短暂的曹魏政权一般，西晋国祚仅四十五年。八王之乱、

五胡乱华

，中原大地再次进入分裂时代。

随着晋元帝在南方建立东晋政权，以前秦为首的少数政权，在北方粉墨登场。

氐族，是一个湮灭于历史中的民族。有人说，氐、羌同源；也有人说，别有事没事攀关系，这话羌族不爱听。

无论是哪种说法，我们能够确定的是，

早在春秋时期，氐族便已经出现。

虽然当时氐族也是西戎，但与强悍的匈奴不同，

氐族是农耕民族，有自己的语言和习俗，并且与汉民族交往密切。

不过氐族虽然早已出现，但一直都是跑龙套的存在

。它真正以主角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当属于魏晋南北朝时代。

公元304年，氐族首领立特在蜀郡造反，其子李雄于306年在成都称帝，成汉政权建立，拉开了五胡乱华的序幕。

此时的西晋，面对少数政权，还有镇压的能力。然而成汉灭亡之后，前后赵相继出现，晋愍帝死于石勒之手，后赵成为北方最强的政权。

但残暴不仁的后赵，其国祚不过三十三年。当后赵奄奄一息的时候，氐族正在关东地区发力。

公元349年，略阳氐族首领苻洪，在枋头自立，号为大单于、三秦王。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苻洪的举动引起了后赵的不满。我现在是不行了，但你也不能舞得这么早吧？不久之后，苻洪中毒身亡，凶手为后赵将领石虎部下。

虽然有被吓到，但乱世之中，根本不带怕的。苻洪的儿子苻健，不仅接替父位，还带着关中氐人攻入长安，整个关陇地区都成了苻健的根据地。

在这块宝贵的土地上，曾诞生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政权，建立了第一个强盛王朝。这样说来，不象征性地建立政权，都有点对不起自己了。更何况，与汉人交往的密切氐族，刚进关中，便实行约法三章的措施，赢得了关中百姓的好感。地利加人和，历史这个大舞台，氐族人是来定了。

公元351年，也就是后赵灭亡的当年，苻健于长安称帝，国号大秦。

为了与姚苌的大秦相区分，因此这里称为前秦。

苻健与苻生

从苻健建国，到前秦灭亡，共经历五世帝王，其存在的时间不过四十四年。但放眼历史，关中称王的政权，谁不是有能耐的主儿？

苻健作为第一位帝王，就相当合格。刚接任苻洪工作上岗的时候，苻健就深知关中百姓所思，因此与晋交好，并向东晋称臣。虽然只是表面工作，但很好地安抚了关中百姓。之后，苻健倡导节俭，恢复生产，使得关中矛盾渐缓，方才开始称帝建国，选择与东晋断绝关系。

逐渐强大起来的前秦，自然引起了东晋的注意。354年，桓温派军攻打前秦。苻健看着直逼长安的四万晋军，再看自己不到十万的兵马，也不是不能打。于是，在桓温大军到来之前，苻健这个大狠人，直接将沿路麦田的麦子尽数收割，不给晋军留一点口粮。在此情况之下，缺粮的晋军屡战屡败，又回到了汉中地区。

经此一役，苻健巩固了前秦政权，并使得前秦逐渐壮大。然而，事业未竟，年仅39岁的苻健，就因病去世。

苻健是个好皇帝，他的儿子苻生却与之相反。

苻健所立的继承人，本是长子苻苌。在桓温讨伐前秦时，苻苌身亡，故而太子之位欠缺。

本来太子之位归谁是未知数，但谶纬神学的力量，对宫廷王室总是有很大影响。当苻健犹豫不决的时候，出现了

“三羊五眼”

的谶言，而苻生，自幼便少一只眼。于是，苻健认为这是天命所为，于是立苻生为太子。

苻健死后，苻生即位。

虽然他骁勇善战，面对东晋大军无所匹敌，但他并不擅长管理国家，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暴君

。

当时一个叫做强怀的大将，在与桓温作战之时死去。按照前秦的规定来说，强怀的儿子应当受封。但苻健还没来得及封赏，便与世界说拜拜。于是，强怀的妻子樊氏便奏请苻生，想要讨个封赏。

结果苻生不仅没给，还一箭射穿樊氏脖颈

。

除此之外，苻生每次上朝，都要佩戴刀剑。不仅自己佩戴，还命人在朝堂之上拉弓，摆上铁钳、钢锯等东西，只要大臣令他不满意，又或者他看不顺眼，便直接将其处死。

在这样残暴的手段之下，别说发展前秦政权，朝臣能够保命都十分不易。苻健好不容易拉拢的百姓，在水旱等天灾之下，各族矛盾本就凸显，苻生的残暴统治，更是起着添砖加瓦的作用。

按照这样的剧本走下去，前秦就如秦朝一般，逃不脱二世而亡的命运。

但苻坚的出现，不仅挽救了前秦的命运，更让前秦统一整个北方，军队直逼东晋，差点统一了整个中原。

苻坚霸业，北方统一

十九岁荣登帝王宝座，亲自下田耕作农桑，二十年统一北方，在苻坚手中，前秦不仅起死回生，还成为最有希望结束统一的政权。

苻生的荒诞与暴政，使得朝堂之内人人自危，朝堂之外矛盾不休。

建立仅几年的前秦，在东晋大军的围逼之下存活，却在自己人手中摇摇欲坠。

此时，身为东海王兼龙骧将军的苻坚，走上了历史舞台。每一个帝王，都少不了神秘的色彩，，为其身份增添光芒。苻坚也是如此。《晋书》所记，苻坚是神仙的儿子：

其母苟氏尝游漳水，祈子于西门豹祠，其夜梦与神交，因而有孕，十二月而生坚焉。

神秘的出身，在苻坚的身上也有体现

。据说，苻坚背上有一句谶文：“草付臣又土王咸阳”。“草付”即“苻”，“臣又土”即“坚”的繁体字，整句话合起来，就是苻坚将会在咸阳称王。

无论是附会还是果真如此，苻坚的命运，也确实沿着这条轨迹行进。

苻生为祸不仁，引起了臣子的不满。而苻坚有才有德，为人平和，不计民族，酷爱结交。这种个性与苻生形成鲜明对比。也自然而然，让不满苻生的人，将希望寄托在苻坚身上。爷爷都是苻洪，换个帝王不还是苻家的天下嘛？

于是，在旁人的劝说之下，苻坚起了将苻生取而代之的心思。虽然苻坚本人不错，但他的实力并不雄厚，谋反也只能偷偷摸摸。不巧的是，当他暗中谋划的时候，苻生也听闻了风声。为此，苻生告诉伺候自己的宫女，第二日就要将苻坚处死。

天命之子的区别就展现出来了。宫女听了苻生的话，连夜跑去告知苻坚此事，使得苻坚立马带兵进宫，将喝得醉醺醺的苻生囚禁起来。这一事件，便是历史上的

“云龙门之变”

。

囚禁了苻生，苻坚并未称王，而是将帝位让给了兄长苻法。苻法因着自己庶出的身份，不愿意接受帝位，而苻坚也耐不住群臣的劝谏。

公元357年，苻坚自降帝王为王，成为前秦的第三任君主。

即位之初，水旱频繁，豪强横行，天灾人祸并行。苻坚一边实行修养生息，一边整顿吏治，除奸佞，任贤臣。

一个强盛的王朝，少不了君臣王相的配合。

秦孝公与商鞅，使得秦朝逐渐富强；秦惠文王与张仪，摆脱诸侯各国的合纵之计；汉高祖刘邦与三杰，大败楚军建立汉室。

历史上的高光时刻，从来不是一人书写。苻坚的强秦霸业，也离不开王猛的辅佐。

前面曾多次涉及氐族与汉族关系，同为农耕文明，苻坚所在政权，对正统文化的吸收，显得更为迅速。相较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最为突出的民族矛盾，苻坚所在的前秦，反而很少有这种担忧。从苻健开始，便注重消弭矛盾，到苻坚的时候，更是不按出身用人。正是如此，他才能使王猛，那位因东晋腐败不堪，不愿入仕为官的能人，甘心来到自己的身边。

王猛之于苻坚，无异于如虎添翼。当时，长安城豪强横行，百姓苦不堪言。王猛便奉命前往处理，不顾私情将作恶之人打死，为此自己还被告进监狱。

苻坚听闻自己的宝贝大臣，奉命治理豪强，结果把自己弄监狱去了后，可谓是又气又笑。王猛的做法的确很容易引起众怒，但对前秦社会风貌的恢复，也起着很明显的作用。

因此苻坚不仅更为信任他，还将他一路提拔。

君臣二人齐心协力，朝中吏治一片清明，前秦社会路不拾遗。

吏治的整顿赖以君臣相合，经济的恢复，则归于苻坚的民心所向。

为了一改水旱频繁、天灾困民的现状，苻坚与民休息，削减宫中开支，宁愿除皇妃外，后宫之人皆穿布衣，也要将钱拿去补贴民众。为解决旱灾，苻坚不动用普通百姓，改用富豪奴仆凿山开渠。除此之外，

他协同苟皇后劝课农桑，一人田间耕作，一人农家养蚕。

种种行为，使得苻坚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前秦的也走向了国富民强的道路：

“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弱小便要挨打，强大则有了一统天下的能力。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前秦俨然成为北方最强政权。苻坚见时机成熟，逐渐开始了统一北方的大业。

公元369年，苻坚伐燕，北燕被吞；公元371年，前仇池国灭亡；公元376年，前凉政权灭亡。同年，最后一个拓跋政权亡于前秦。

苻坚即位二十年之后，整个中原大地，除去前秦，便只剩割据南方的东晋政权。

淝水之战：一代霸主的悲歌

在绝对的兵力差距面前，战术都很难发挥作用。但苻坚的淝水之战，从一开始便是错误。

二十余年的时间，前秦统一了北方。

穷兵黩武的背后，是满目疮痍的国家，疲惫不堪的民众，以及危机四伏的潜流。

不同于东晋政权偏安一隅，北方各政权即代表一个民族，

同一民族不同地区尚存矛盾，更何况囊括了五胡政权的前秦。

统一前的北方

因此，当前燕吴王慕容垂投奔前秦时，王猛便曾劝诫苻坚将其杀死，防患未然。但兼容并蓄的苻坚，以不人道为由，拒绝了王猛的请求。

公元375年，距苻坚统一北方还剩一年时，王猛去世。临死之前，王猛仍不忘劝说苻坚，勿要同东晋太早发生矛盾，应着手处理内忧：

猛曰：“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然而，

苻坚痛苦不假，没有将王猛的嘱咐放在心上，亦是不假。

当北方统一之后，苻坚继续向西开拓，征伐西域。

西域自古以来，就跟薛定谔的猫一般。打着不爽的苻坚，将目光聚积在了东晋政权之上。

公元382年，苻坚召集群臣，一边诉说自己的功绩，一边表达还未统一的遗憾：

欲以九十七万大军，平东南一角。

尝过甜头的苻坚，产生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东晋虽然弱小，谢安、桓冲等人尚在，因此，朝臣听完苻坚的询问，纷纷摇头示意。堂下跪着的文武百官，没一个人了解自己心思，苻坚只得摒退他们，留下苻融一起探讨。

天象不利、晋权和睦、兵疲将倦

，苻融的三点理由，没有一条令苻坚开心。

本王只想统一天下，你们为何都要阻止？还搬出王猛来说服我？此时的苻坚，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建议，只需要一个人来应和自己。

在一封封反对进兵的上书中，出现了一道悦耳的声音：

慕容垂表示，他支持出兵东晋。

苻坚听后，感动得落泪，直接表示世界上，只有慕容垂懂自己。

迫不及待的苻坚，于公元383年，正式对东晋出兵。

为了最终的胜利，苻坚从民间征兵，每十丁便需一人为兵。在这样的征兵政策之下，苻坚成功召集三万多人。而后加上他所率的二十七万的骑兵以及六十多万戎族，朝东晋进兵。

当时的东晋，听闻苻坚东伐之后，便派出谢玄所率的八万北府兵迎敌。小兵亦能围死巨头，更何况前秦与东晋之间，有着十倍兵力之差。然而，这场在淝水拉锯的战争，前秦却失败了。

民心不愿，是苻坚失败的原因之一。

因为实际上，参与此次战争的前秦士兵，总共约不到三十万人。

用人不疑，是苻坚失败的第二个原因。

378年的襄阳之围，死后一年的朱序因襄阳城陷，成为前秦朝臣。面对这样忠心的臣子，苻坚不仅没有怀疑他对前秦的价值，反而在淝水之战重用他，让他前往劝降晋军。经过朱序这一劝说，晋军士气高昂，甚至派刘牢之主动出击。

朱序劝降，使得双方大军割据于淝水两岸。这时，前秦也不是不能打，毕竟兵力优势在那里。但苻坚早已不是当初的苻坚，听闻晋军要求渡过淝水公平一决，他便率军撤退让道。

结果军队刚一退后，便遭受了晋军猛烈攻击。几十万大军，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倒塌，以至于苻坚

“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已至。”

仓促退到河北的苻坚，饥饿难耐，却迎上了前来送饭菜的平民。看着惨败的军队，以及百姓对其的殷切期盼，苻坚才恍然醒悟。

他找到慕容垂，集合剩下的十万兵众，率军归朝。而后慰问士兵家属，将兵器熔铸成农具，誓要重新壮大前秦。

若是剧本按此进行，或许苻坚还有希望。

但淝水惨败，将国内的潜流也激发出来了。

曾经被统一的鲜卑、羌等民族，纷纷举兵造反，割据一方；支持他东伐的慕容垂，返回北燕之地，重建北燕政权。

二十年的统一的北方，一夕之间回归原样。此时的前秦，却已经失去了统一北方甚至自保的能力。

曾经路不拾遗的长安城，如今被各军围困；繁盛的长安城中，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剧。苻坚还是曾经的苻坚，他仁慈心软，倾尽全力保全子民与士卒，但前秦已然不是曾经的前秦。

无力回转的苻坚，抓住“帝出五将久长得”，这一最后希望，从长安逃亡五将山。

行至五将山时，苻坚的身边只剩十余名侍卫，

他的面前，围着羌族士兵，为首之人，是淝水之战时，被自己授予龙骧将军的姚苌。

昔时今日，何其讽刺？然纵至绝路，君王气度仍不改。

苻坚见着问自己要玉玺的姚苌，不禁冷笑，小小羌族也敢逼迫天子？

听闻姚苌让自己禅位，又忍不住骂：

“禅代者，圣贤之事。姚苌叛贼，奈何拟之古人！”

功败垂成的苻坚，终死于姚苌之手，享年四十八岁。

尾声

苻坚虽死，前秦未亡。但苟延残喘十余年的前秦，终究也逃不脱覆灭的命运。公元394年，前秦为西秦所灭。

这个南北朝时期，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政权，就此消失于历史当中。

此后，北方十六国政权先后诞生，开花之后又走向凋谢；东晋政权也在历史演变之中，被取代为宋齐梁陈。

两百多年的岁月之中，再也没有第二个政权，如同前秦一般强大。

若是苻坚统一北方之后，能够忍耐几年，或许整个中原都是前秦的天下；若是他听从王猛叮嘱，先解决隐藏矛盾，或许前秦不会分崩离析，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但历史便是历史，永远也没有假设。

前秦虽然灭亡，分久必合的天下大势，却并未因此改变。

公元589年，隋军灭齐，迟来两百多年的统一大业，结束了历史上第二个分裂局面。

苻坚所带领的前秦，亦成为史书上的一页，引后来人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