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第一次北伐到底输在哪

如果说三国时期最令人唏嘘的一场战争，那当属诸葛亮要将整个凉州收入囊中的第一次北伐。在之前的文章《居高临下不是战术优势吗？为何马谡上了山还遭遇街亭惨败》中已经解析过马谡的街亭之败，本期就从一个更大的视角，分析下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究竟是如何布局，又为何会因马谡的一场败仗而陷入全盘崩溃的局面。

在复盘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前，首先要梳理双方的军事部署，尤其是蜀汉方面在战争初期的一系列动向。建兴五年，上书《出师表》后，诸葛亮“二月亮出屯汉中营”，以汉中为基础，开始准备北伐。

正是在这一时期，蜀汉阵营出现了著名的魏延“子午谷奇谋”，由于这项计划最后并没有付诸实践，所以无论魏延的计划是夺取关中的“輙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还是将凉州和关陇道都控制在手中的“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都暂时先不进行讨论。

第二年，诸葛亮“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镇东将军赵云中监军邓芝据箕谷为疑军”，主力则在诸葛亮亲自统领下“亮身率大衆攻祁山”。

总结一下，诸葛亮此时的战略部署，是通过赵云、邓芝率部作为疑兵，自汉中褒斜道北上过斜谷道，谎称要进攻位于今天宝鸡市西部的眉县，以此进行战术欺诈，从而掩护主力进攻陇西凉州。

而与蜀汉相比，曹魏并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有充分准备，其中既有镇守关中的安西将军夏侯楙“性无武略，而好治生”的原因，但同时也是曹魏在和刘备方的汉中之战后，曹魏方面对蜀汉的认知“国家以蜀中惟有刘备，备旣死，数岁寂然无闻”故而产生的巨大松懈。

但要说曹魏方面对蜀汉一点防备也没有倒也并不准确，毕竟诸葛亮提前一年“出屯汉中营”，这么大的政治变动不太可能瞒得过曹魏方面，故而在开战前，凉州官员在雍州刺史郭淮带领下“天水太守马遵、将维及诸官属，随雍州刺史郭淮偶自西至洛门案行”。

不过有一点要说的是，虽然夏侯楙在诸葛亮一伐中的表现，的确符合魏延对他“怯而无谋”的评价，但是这并不代表当时雍州的关中兵马完全没有动作，面对在斜谷道中“据箕谷为疑军”的赵云、邓芝，魏军方面“魏大将军曹真举衆当之”。

不过这一动作本身，也意味着在凉州的魏军在面对汉军进攻时，一时无法获得关中兵马的支持，而凭借他们自身，除“驱东还上邽”的郭淮部外，面对汉军都是自身难保。如果诸葛亮能够在发生新变动前，尽快切断联系陇西和关中的关陇道，那么正如汉兴太守游楚对汉军所说：“卿能断陇，使东兵不上，一月之中，则陇西吏人不攻自服”。

那么为何关中的魏军，哪怕不要凉州，也要全力去防备赵云邓芝这支疑兵呢？究其原因，如今我们知道诸葛亮“亮身率大衆攻祁山”，这本身是我们可以综合了魏汉两方史料后，通过上帝视角复盘战事，但在当时关中的魏军眼中，蜀汉在凉州的猛烈攻势，本身是建立在“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

换言之，此时诸葛亮攻略凉州的突飞猛进，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次巧合的黑天鹅事件，所以在曹魏方面，一个无法排除的巨大风险是，关中仍然在诸葛亮的计划中，毕竟只要能占领关中，被孤立的陇右攻克也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因为三郡投降，才让凉州战局出现突发性变化，将诸葛亮一时拖在了陇右。

另一个常常被忽视的，就是此时“据箕谷为疑军”的赵云邓芝军。在此时的关中魏军眼里，赵云的威胁其实不亚于在凉州连夺三郡的诸葛亮。当然，这倒不是因为演义中所虚构的赵云在长坂坡大杀四方，而是后主刘禅老祖宗刘邦的“还定三秦”，考虑到当时的汉王刘邦就曾“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

关中魏军面临的一个可能是，诸葛亮会不会是在玩了一手反向操作，虚虚实实将曹魏关中主力引诱上陇，再由赵云部攻略关中。毕竟魏延向诸葛亮强调的所谓“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在曹魏方面眼中，更符合韩信定位的，显然是此时在身为汉中护军、镇东将军、永昌亭侯，又身在箕谷的赵云。

到这里，可以说诸葛亮一系列的战略欺骗，都是非常成功。但为何这次一伐中原，最后会是以全面崩盘收场呢？答案是诸葛亮的失误，以及曹魏方面有人识破了诸葛亮的一系列战略欺骗。先说诸葛亮的失误，可能很多读者到这里第一反应，那就是错用了马谡，首先任用马谡的确是个大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真正导致了一伐崩盘的根本失误，是在与诸葛亮没有完成切断链接陇右和关中的关陇道。

在前面说过，在诸葛亮兵出祁山后，郭淮“驱东还上邽”。这里的上邽位于今天天水市下属清水县，处在六盘山脉和秦岭山脉之间，在三国时期，也是关陇道在关中和陇右之间的重要枢纽。换言之，只要诸葛亮还未拿下郭淮守卫的上邽，那么汉军就无法完成对陇右和关中的切割。

虽然从现在的史料中，还未能确定在魏军上陇支援陇右前，诸葛亮究竟驻兵何处，但考虑到“亮令云与邓芝往拒，而身攻祁山”，诸葛亮自己所说“大军在祁山……而不能破贼为贼所破者”以及魏明帝曹睿评价诸葛亮北伐“且亮贪三郡，知进而不知退”，很有可能是当时诸葛亮为打通汉中到叛魏三郡，正死磕着演义中高频出现的蜀汉著名打卡点——祁山。

正是未去及时断陇的战略失误，导致了“若亮速进，则三郡非中国之有也，而亮徐行不进，旣而官兵上陇，三郡复，亮无尺寸之功”。

说完诸葛亮的失误，就要谈谈诸葛亮的破壁人，识破了诸葛亮战略欺骗的——魏明帝曹睿。在曹魏朝堂“是时朝臣未知计所出”的情况下，魏明帝准确把握住了扭转战局的两个关键点，即诸葛亮分兵箕谷，牵制关中守军的明谋，以及诸葛亮未能完成断陇的战略要害。对此，在魏明帝“西镇长安”后兵分两路，派遣曹真“遣真督诸军军郿”，派张郃上陇“命张合拒亮”。

首先是曹真部的战况，在诸葛亮所说的“大军在……箕谷，皆多于贼，而不能破贼为贼所破者”情况下，因赵云的“箕谷不戒之失”败于曹真，所幸“敛衆固守，不至大败”。而在陇右方面情况则要复杂很多，在得知魏军动向后，诸葛亮终于开始着手迎战魏军，于是有“遣将军马谡至街亭，高详屯列柳城”。由于街亭和列柳城两地目前具体是何处还有争议，这里就不展开探讨。

不过这里有个需要说的是，虽然目前很多观点认为，马谡守街亭是诸葛亮分兵堵截魏军的战术部署，但是笔者个人的观点，则认为马谡守街亭，可能并非是单纯的分兵，而是作为诸葛亮亲自迎击魏军时，提前占据关隘的前锋。

作为依据，在《三国志》中记载“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合战于街亭”，“……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西晋时的袁淮对于此战描述：“亮之在街亭也，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不救”，甚至在《三国志·明帝纪》中说的更直接描述张郃“右将军张合击亮于街亭，大破之”可见马谡部和诸葛亮部应该相去不远，并不算是一支独立驻守关隘的部队。

除此之外，考虑到诸葛亮所提的“大军在祁山……而不能破贼为贼所破者”，有可能这个街亭也是在祁山一带。换言之，与其说这场战役是姗姗来迟的断陇，更有可能是张郃军进入陇右，前来解救祁山时，诸葛亮率军迎战张郃所发生的。

而这也能解释之后诸葛亮的撤军举动，毕竟“张合击谡，淮攻详营，皆破之”后，关中魏军等于在陇右已经站稳脚跟，接下来就算诸葛亮继续坚持夺取陇右，不仅会陷入与曹魏比拼国力的消耗战，因“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陇右、祁山尤甚”选择叛魏的三郡，在蜀汉进入不利局面时，也很难说不会识时务为俊杰，顺滑的反正归魏。

最后总的来说，相比于之后诸葛亮的三次北伐，诸葛亮的一伐中原的确是最接近将整个凉州收入囊中。但是吧，反过来想，如果不是三郡叛魏的局势变化，迫使诸葛亮必须拿下祁山，彻底完成对三郡控制，而是采取第四次北伐类似的，包围祁山主力进攻上邽断陇，之后的情况可能也会大不相同。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东汉时代开始，凉州本身有限的人口，当地又存在复杂的羌汉冲突。就算诸葛亮夺取凉州，蜀汉依旧不具备能够和曹魏继续争锋的国力，甚至可能会因陷入凉州治理问题，以及比蜀汉守卫汉中更复杂的关陇道防御，最终透支掉更多的国力。就如同三郡归汉的意外让诸葛亮未能完成断陇，痛失大好局面一样，在夺取凉州的世界线，这里是否会成为蜀汉国家中放大版的三郡，一切就未曾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