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王蒙：比小说更“回旋”的是我的人生

本文转自：钱江晚报

春风年度致敬

作家王蒙：比小说更“回旋”的是我的人生

春风年度致敬

作家

王蒙

比小说更“回旋”的

是我的人生

4月19日，第12届春风悦读榜年度颁奖典礼现场，90岁的王蒙以《霞满天》获颁“春风年度致敬”。

这位从事创作70多年的作者步伐缓慢但稳健，开口致辞时精神饱满还玩了把幽默。

颁奖典礼结束后，热情的观众立马涌了上来，老友抢先给王蒙送上一个熊抱。而面对从各个方向递过来的签名本，他爽快地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

在杭州的两天，王蒙的日程表满满当当——

18日下午抵杭，直接就赶去浙江大学，给青年学子讲文学与人生，回到酒店已是深夜；19日上午，与友人泛舟西湖；19日下午，为参加第12届春风悦读榜年度颁奖典礼，他挑了一身西装，进场前还去隔壁浙江文学馆逛了逛，“捉弄”馆里的机器人“王蒙最差的一部作品是什么”，听到机器人回答“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他哈哈大笑……

这两天，我们看到的王蒙，是“年轻”的，身上少有高龄长者的疲态，更多是历经岁月打磨后的坚韧，还有对生活的赤忱热爱；是丰富的，当人们聊起他，想起的不仅是《青春万岁》《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这边风景》《霞满天》等闪闪发光的作品，更是他波澜壮阔的人生，与共和国同频共振的情怀与荣光。

接受潮新闻·钱江晚报记者采访时，这位传奇老人坚定地说，他热爱文学，会尽力写下去。

“我对人生还有各种体验，有兴趣、有感受、有感觉、有灵感，还有留恋，还有激情，甚至于有种表现的欲望，这种感觉到现在为止尚未完全结束。”

如果用其他艺术形式来类比王蒙的小说，音乐是最合适的。

王蒙被称为小说界的“贝多芬”。作家李洱就曾说过，王蒙始终在用独一无二的语言讲述自己的故事，“很多人学习和模仿贝多芬，但永远达不到；很多人也在学习和模仿王蒙，也是远远达不到，远远模仿不像”。

1953年，王蒙动笔写首部长篇小说《青春万岁》，乐曲的节奏和旋律成为他灵感的来源，被淋漓尽致地融入小说的骨血中，读者因此见到了《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中一起听《意大利随想曲》的林震和赵慧文，听到了《夜雨》中的风声、树声、雨声和钢琴声，还有《春之声》中的民乐小合奏……

他的每篇小说里，几乎都有音乐，有的以篇名形式出现，有的用来烘托气氛，有的隐藏在文章的结构中，拉响词语与词语、句子与句子间的协奏曲。“我喜欢音乐喜欢得都有点过了。有位非常优秀的人物曾经说，王蒙太喜欢音乐了，有的地方他光提唱歌，唱得让人都火了。他们说，‘小说写这么多了，您怎么还在那写唱歌呢，您又不是唱盘。’可是呢，我觉得音乐对我的启发太大了。”王蒙说，前不久，他在《十月》杂志上发表的中篇小说《蔷薇蔷薇处处开》就用到了音乐的方法。

在王蒙看来，音乐是时间与演出的艺术，也是另一种组织小说的方法，更是写作的目的地。他曾在2006年出版的自传第一部写到，写作的原因之一，就是追求音乐的效果，“我太不幸了，我没有学过作曲和器乐……”

王蒙最常用的写作结构，也是以乐曲曲式“回旋曲”命名的。随着年岁的增加，“回旋曲”的结构在王蒙小说中用得越来越多。“因为你说什么事，都和一系列的回忆有关系，你说着过去，又想到了现在，你不管怎么写，都会写到那些久远的回忆。小说除了现场的感觉，也会有些模模糊糊的，因为回忆而产生的感慨。”

比小说的“回旋”还要“回旋”的，是王蒙的人生。出生于1934年的他，踏在了诸多历史的关键点上，拥有大多数人没有的人生体验。

“人生对我采用了‘回旋曲’的方法。”他说。“《青春万岁》是1953年写的，1956年在《文汇报》上连载了大概1/4～1/3，1979年正式出版。从那时算，到现在，45年。这回旋得也还可以了，历史、国家和个人命运，发生一些颇有滋味的‘回旋’，你写作的时候想不‘回旋’也不行啊。”

19岁写下处女作《青春万岁》，22岁因短篇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名扬全国，29岁毅然选择前往新疆，与当地人民建立起深厚的友谊；1979年返回北京，1986年出任文化部部长，3年后卸任……

生活于个体与政治紧密难分的时代，王蒙的作品已不再是单纯的自我表达，更像是共和国历史的“旁注”，呈现出他对中国社会发展脉络的反思。

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曾评价，王蒙是一个丰富的、复杂的人。

起落的人生和多重的身份，带给王蒙宽广的写作视野，也造就了他坚韧的生命力和荣辱不惊的处事智慧，让他与党、与国家、与人民共成长。

无论是于人生高潮处起舞，还是在危难时刻徘徊，王蒙的生命底色始终是明亮的，这让他跨越了沉重的历史，举重若轻地面对生活或好或坏的所有馈赠，就如同音乐的“回旋”一般，极尽书写着人生的“回旋”。

“像我在《霞满天》里写的那个倒霉的女人，飞机失事、儿子在游乐场出事、后来的丈夫又‘出轨’，但她本人仍然坚持在可能的范围内积极生活、快乐生活。我想，我们应该用更健康的态度、更乐观的态度，来对待人生中可能出现的不快，甚至灾难。你知道什么叫幸福吗？你只有有了痛苦，有了困难，有了灾难，你才明白什么叫幸福。”